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道:“去刑部的事,考虑得如何?”
晚词深深一揖,道:“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实乃国家机要,晚生初入仕途,浅薄无知,恐力有不逮,给大人添麻烦。”
她尽量把话说得委婉,章衡却从第一句便听出她不愿去,目光沉了沉,静静地吃着茶,并不表态。
她固然有自己做主的权力,可是他的苦心安排被拒绝,多少有点不快。
然而他想将她放在身边,除了照看方便,也并非没有私心。他很清楚自己其实是在引诱她走上邪路,她不愿意也不能强求。
默然半晌,他放下茶盏,云淡风轻道:“既如此,便算了罢。”
晚词觑着他水波不兴的脸色,正忐忑不安,听了这一句,松了口气,却有一股淡淡的失落随着那口气蔓延开来。
她抿了抿唇,拱手又是一揖,道:“辜负大人厚爱,大人莫怪。”
章衡微笑道:“哪里的话,我毕竟不能替你做主,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别站着了,坐罢。”
晚词又坐了一会儿,闲谈间见他并无不快,想把罗懋坚要她去大理寺的事告诉他,又想这么说倒显得她是因为想去大理寺才拒绝去刑部,他焉能不恼?便没说。
她起身告辞,章衡也未多留,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想尚宝司常与宫里的女官打交道,较别处更安全,先让她去那里,其他事以后再说罢。
次日找到孙尚书,想请他给晚词填一张尚宝司丞的告身,孙尚书却奇怪道:“昨日罗懋坚来要了范宣去大理寺,章侍郎,你不知道么?”
“大理寺?”章衡诧异极了,道:“他为何要范宣去大理寺?”
孙尚书道:“前两日范宣帮他妻弟捉住一名江洋大盗,罗懋坚因此很赏识他,要他去做大理寺丞,我还以为你们通过气了。”
章衡这才知道那名大盗是晚词帮忙捉住的,她昨日来为何只字不提?罗懋坚要她去大理寺,她究竟知不知情?不知情也就罢了,若知情又为何不说?
他满腹疑问,怔怔地望着桌上的一沓空白告身,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孙尚书见他脸上结霜,下意识地护着范宣,道:“想必是罗懋坚一意孤行,范宣并不知情,你也别怪他。你若不想他去大理寺,我帮你再填一张,但罗懋坚那边你得先说清楚。”
章衡也觉得晚词应该不知情,当初在国子监她便被刘密识破,这会儿再去大理寺,她脑瓜子被驴踢了么?
他谢过孙尚书,出门上马,直奔大理寺。本来衙门之间抢人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抢的是晚词。这一路上,章衡的怒火节节攀升,他恨透了她被人抢走的感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相似,也足以唤起日积月累,年复一年,深入骨髓的痛苦。
刘密正和一名书吏在廊下说话,看见他,迎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找罗大人有事,他在哪儿?”
章衡尽量平和语气,刘密还是听出一丝怒意,犹豫片刻,道:“在值房里。”
章衡不等人通报,便走进罗懋坚的值房。罗懋坚刚吃过午饭,躺在榻上,正准备小憩。章衡见房中只有他一个人,把门关上了。
罗懋坚坐起身,感觉来者不善,紧张道:“章衡,你来做什么?”
章衡在一把交椅上坐下,手里拿着马鞭,冷冷道:“罗大人,你可知范宣是我的门生?”
罗懋坚不知道,闻言一愣,明白他是来要人了。罗懋坚今年四十二岁才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素来看不惯章衡这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人,故意呛他道:“哦,原来他是章侍郎的门生,我叫他来大理寺,他也是愿意的,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章衡一怔,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道:“你问过她的意思?”
罗懋坚见他这个神情,颇为痛快,笑道:“当然问过。章侍郎,今年太子让你当考官,无非是要提拔一些人,帮着你们变法。可是人各有志,提拔上来了未必听你的话,你还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