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手术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多才结束，期间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我签的字。

梁远安被推出来的时候，浑身插满了管子，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息。

我面色惨白地看向医生，生怕听到我无法接受的话。

幸好。

医生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但他的下一句话，打破了我刚升起的庆幸。

「要转入 ICU 病房，病人身体状况很差，生命体征微弱，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生命体征微弱。

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我踉跄一下，被身后的宋承清扶住。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谢谢医生，我们明白了。」

后来宋承清带我回了公寓换衣服休息。

我浑浑噩噩，那些事好像隔了一层模糊的投影布一样，我看不清。

我在想。

如果我今天没有带梁远安出门就好了。

如果我坚定一些拒绝他就好了。

那他就不会受到伤害，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第二天，宋承清推开门进来。

他紧皱眉头：「你一夜都没睡？」

我不想回答，他又道：「你在责怪自己，对吗？」

我扭头不看他。

他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坐到我身边。

「别责怪自己，我问过医生了，他原本身体状况已经差到极点了，没有这件事，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和他朝夕相处，你应该早就发现了端倪，何必谴责自己？」

是啊。

我早该发现的。

他越来越久的睡眠时间。

越来越混沌的意识。

和那像告别的话。

我早该知道，梁远安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和我做着告别。

15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去医院。

虽然我见不到他，但是只要能待在离他近一些的地方，我就会多一些心安。

我会贴在 ICU 的大门上，似乎这样就能听到里面那属于梁远安的心跳声。

我抽了一天时间去了最灵验的寺庙。

大雄宝殿，观音殿，天王殿，药师殿，华严殿。

我从第一个跪到最后一个。

我没去思考他们的分别，我见每一座佛像，都虔诚地祈祷。

求他们保佑远安。

最起码，不要让他死在这样一个深秋。

来年三月，草长莺飞，那才是好日子。

再让他陪我些时候吧，神佛们。

16

ICU 一周允许两次探视，每次半小时。

他没有别的亲人，所以每次都是我进去陪他。

我不停地跟他说话，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我。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