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姜晏就站在宿成玉的面前纵声大哭。
怀哥哥,团团死了,团团被坏人害死了……
她哭得好伤心,声嘶力竭,喘不过气,喉咙快要被扯烂。而宿成玉久久静默着,像是被她的痛苦弄得不知所措。
头戴斗笠的少年轻拍宿成玉的肩膀,语意不明地说道,你哄哄啊。
姜晏泪眼朦胧,扭曲的视野映出少年的左手;中指第一指节的侧面,印着月牙形状的白痕。下一刻,他收手离开,踏出院门。
宿成玉往前赶了几步,张嘴说话。
说了什么话来着?
跨越漫长的岁月,姜晏重新铺开旧时的画面。她仿佛再次变成了无助哭泣的孩子,怀里抱着僵硬的尸体,仓皇无措地揪扯宿成玉的衣袖。
别走,别走……
她以为他要和那个农夫打扮的少年一齐离开。
但宿成玉只是站在院门送别。微微躬身,嘴唇张合,吐出难以辨认的呼唤。
三殿下。
49 枕边人
建明八年,阴山郡疫病肆虐,四下饥荒,朝廷驰援未果,最终封九城十八乡,郡守宿成德身殉谢罪。
其父宿永丰闻讯白头,不久犯下延误军机的大错,被贬为庶人。
建明九年,宿永丰逝世,对外宣称重病亡故。
建明十年,幼子宿成玉赴清远侯生辰宴,在意外发生之际,以身挡油,救姜晏一命。
这份恩情,将清远侯府与宿氏牵扯在了一起。年幼的姜晏懵懂不知事,出于对宿成玉的好奇和好感,常常黏着他顽。
建明十二年,孟柳携一儿一女来到清远侯府。侯夫人孟蕖就此与姜荣昌和离,搬回长安居住。
失去了母亲的姜晏,自认与宿成玉同命相怜,愈发依赖于他。
建明十四年,因惦念娇气的女儿,孟蕖托人千里迢迢送来一只白色小狗。姜晏很是喜欢,天天逗它玩儿。年底,小狗咬伤了路过西院的孟柳,所以被活活打杀。
没人觉得这个决定有问题,毕竟孟柳的伤势的确狰狞可怕。不过是一只狗,死了就死了,姜晏年纪小,再哄着给她弄新的来姜荣昌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怎知尸体埋在花圃之后,闻讯而来的姜晏发疯似的刨开泥土,抱着脏兮兮的小狗冲出府邸,跑到宿成玉面前哭嚎。
那时她才九岁。
与宿成玉相识四年有余,已经将他奉作最信赖的人。
宿成玉呢?
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啊。
这般年岁的少年,就算存着攀附侯府的心思,怎能看清政局提前押注三皇子,谋划未来之事?他丧父失兄,门庭冷落,昔日父亲的亲朋僚属都已疏远,只剩寥寥数人感念旧情,愿意帮衬一二。莫非有谁做了宿成玉的幕僚门客,伯乐尊师,早早献策要他利用侯府向三皇子投诚,借机东山再起?
又或者,结交三皇子,是宿成玉自己的决定?
那他什么时候结交的?什么时候投诚的?
是得了侯府恩情,与她姜晏来往甚密之时,还是……更早?早于建明十年的生辰宴?
姜晏越想越冷,连牙齿都在打架。她听不见阿蘅的呼喊,也感受不到雨水的击打,赶过来的朱鹭撑了把伞替她遮挡,被推开。
“……离我远点。”
姜晏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声。也许朱鹭没有听清,所以坚持撑伞跟随,送她走进花草簇拥的暖阁。
扑面而来的热气,熏烤姜晏的眼。
她看见了沈知婴。这假作女儿装扮的年轻郎君,今日依旧穿着月白的深衣,纤长的手指拢着热气腾腾的茶盏。清丽出尘的容颜,笼罩着浅淡的病气与忧愁,常人看一眼都会心碎。
朱鹭和阿蘅没有进来。暖阁内伺候的婢女拨亮炭火,悄悄地退出去了。
门扇一关,沈知婴立即起身,拿了帕子擦拭姜晏湿淋淋的头发和脸。
“怎么淋着了?就这么几步路,你的婢子都照顾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