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腰间素色的招文袋如故,昏黄烛火映出他的眉眼,斯文不再,冷漠晦暗。
连雾又咳了咳,念出他的名字:“笛、照、月。”
笛照月不是劫境里的幻影,他是活人。
只是在身上染了祟气,掩人耳目。
笛照月跟飞花城主曲庭槐一样,在偌大的世间不过是个小人物,他一介散修,籍籍无名。
可无名之辈也有他们的人生。
笛照月抬剑,抵在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连家弟子脖颈上:“你再不开口,我就一个一个杀给你看。”
连雾肝胆欲焚,拼命挣扎起来:“你敢!”
笛照月再没有书生模样:“为什么不敢?”
他扬高声音恨道:“你们都敢违背契约私自入城,我杀你们,天经地义!”
笛照月说着,胸口起伏,他原本温和的眉眼被凶厉填满,像一只被冒犯领地的野兽,随时能冲敌人扑出去。
“你也是活人,”连雾手被绳索勒出血,大喊,“你也是前几天进来的吧,我看飞花城异状分明跟你有关!”
“一派胡言!”
笛照月猛地抽剑回身,剑尖直指连雾:“是你们,是连家人乱了阵法,害他成了邪祟!”
两人喘着粗气,在灯影间怒目对峙,胸膛剧烈起伏。
顾江雪和楼映台就在此时赶到了。
玄衣内敛,月白似仙,他们没有掩饰脚步和气息,直接从屋顶破入,顾江雪越过莲座从神像前走来:“大晚上的二位聊什么呢,让我们也听一听呗?”
连雾见了他俩宛如救星,顿时激动得顾不上伤痛:“二位救我连家人!”
笛照月先是一惊,不明白自己在神庙前设下了阵法,这两人是怎么找过来的,但他很快镇静。
“也好,”笛照月道,“本来也该让外人知道他们连家到底做了什么龌龊事。”
顾江雪扫过连家众人的惨状,没动,他不急,连雾就急了,他机灵,先朝最名门正派的人求救:“楼少主!”
楼少主却也不拔剑,只说:“想我救人,先把事讲清。”
顾江雪伸出根手指补充:“发天道誓言,把连家这些年对飞花城所作所为都坦白,不准撒谎。”
修道者不敢随便发誓,誓都是有因果报应的,更别提绝对会应验的天道誓言,但凡有半句虚假,小命就得当场交代。
就在连雾迟疑的功夫,笛照月直接将剑刺入一个弟子的肩膀,那人在昏迷中无意识抽搐,抖若筛糠。
“别动他们,我说我说!”
连雾再没了反抗的力气,颓然靠上身后的柱子,像被人抽走了骨头,脊背再直不起来。
“我向天道发誓,我会把连家在飞花城做过的事都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天雷加身,万劫不复。”
他颤抖着,嘴唇翕动好几次,才终于挤出了第一句:“他们的确不是第一批入飞花城的连家人……早在三年前,连家就派人来过了。”
万事开头难,连雾本以为自己绝没有勇气跟外人提起,可一旦开了口子,后面的话便如洪水决堤,关不住了。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秘密揣在心口,本就让他昼夜难安,如今刀子落下,反而干脆了。
十年前,连雾的爷爷带着几个连家的好手死在了飞花城,本来连家就小,这下能干的几乎都折损殆尽。
整个族里群龙无首,剩下的叔伯都是些酒囊饭袋,给英烈们设的衣冠灵堂还没撤,就先打起了家财的主意。
吵了好些日子,外姓门人看连家已经不成气候,陆续离开,连家自己也走了些,余下的连家人,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儿,找个挑大梁的。
连雾那时候也就十一二岁,只觉得家里乌烟瘴气,头疼得想避开,总算吵完重归清净,人少就少吧,日子也能过。
族里愈发拮据,弟子们修炼用的法宝灵器坏了修,修了坏,灵石根本不够。
出去接活赚钱吧,太难的接不了,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