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阵斩蒙酋,于臣子是大功一件。但终是陛下用人有方,陛下才是首功啊。”
他说话还是好听的,语气也慷慨起来。
“自太祖皇帝之后,数历代先帝,陛下之文治武功,盛极矣!”
赵昀点点头,对这话还是认同旳。
丁大全已出列,拱手道:“臣认为,李瑕必须重赏,绝非私心,实为彰陛下之英名!当年,李瑕逮罪囚牢之身,陛下慧眼识珠,破格任官,圣心明绝。天子赐字,遂使李非瑜阵斩敌酋以报君恩深重,陛下之英名万古,青史美谈。岂能不重赏?”
赵昀听着很受用,却不为所动。
“卿所言,朕自然知晓。然李瑕已官至一路安抚,再迁一步,便是任帅一方。他才多大年岁?非朕不愿任他蜀帅,实不能也。”
丁大全劝道:“陛下,李瑕确有才干,当此兵危战凶之际”
“少年得意,恃才傲物。”
赵昀突然叱骂一声,又道:“封赏太过,往后封无可封,你来管他吗?你管得住他吗?!”
丁大全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
赵昀已将手中酒杯摁在案上,脸色冷峻起来。
“休当朕不知,张珏弹劾李瑕贪墨军饷、排挤同僚的奏折被你匿下了。丁大全,你好大的胆子!”
丁大全听得这一句,只惊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
“臣有罪!臣只是只是未见证据,欲先调查明白绝无包庇李瑕之意。”
赵昀倏然起身。
他要让丁大全知道他这个天子虽然不爱理朝政,但却不容欺瞒。
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杀人夺妻李非瑜,他为刀俎我为鱼。”
赵昀冷笑着,走到丁大全面前。
“李瑕就是这般报答朕赐给他的字?”
“臣臣实不知此事”
“你不知?贾宝玉家破人亡、薛宝钗至今还在那仗势欺人的顽徒身边以泪洗面,还有多少如他们这般受尽凄苦之人?皆为朕之子民。”
赵昀抬手一指,继续怒喝道:“李非瑜就是这般对待朕的子民?!”
“臣失察臣有罪”
“若非看他立了大功,朕便要罢了他的官!你还想提拔他?收了他什么好处?说!”
丁大全骇然,忙道:“臣有罪,李瑕从收缴的战利品中拿了一幅王右军的字”
“哈,哪副?”
“邛竹杖帖。”
赵昀愣了一下,怒气却被打断了。
他似觉又怒又笑,终忍不住骂了一声。
“蠢材。”
“臣愚钝。”
赵昀一脚踢在丁大全肩上,又骂道:“不学无术的睁眼瞎。”
贵为天子,他不会如此对待别的朝臣,只有佞幸有此殊荣,能被御靴踢上一脚。
丁大全被踢了仿佛还极荣幸,道:“臣有眼无珠,错看了李瑕。”
“假的。”赵昀讥道:“邛竹杖帖在贾似道手上。”
丁大全一愣,那青脸上满是尴尬,忙道:“臣真蠢,连字画都不会鉴别,李瑕”
“够了,朕没工夫听你说这些无谓之事!”
张珏的弹劾、李瑕欺男霸女的臭名声,事实上是让赵昀对李瑕的忌惮少了一点。
当然,李瑕毕竟无声望,又不像吕文德兵强马壮,这种忌惮本也不多。
但,赵昀依旧不愿任李瑕为蜀帅。
这不是忌惮少些就能解决的问题。
用人之道,必须从长远考虑。
李瑕太年轻、资历太浅。如今恩赏太过,等新君继位,还如何继续用李瑕?
这才是根本原因,不是忌惮少些就能解决的
这日到了傍晚,为表示赞赏阎贵妃遣御医给季惜惜看病,赵昀忙过朝政,又起驾受厘殿。
“哈,今日倒有桩趣事。人说丁大全贪婪无度,却是个连字画真伪都分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