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为非作歹的事也做了许多,显然谈不上什么“精忠报国”。
可当他抬起眼,直视着前方那岳飞彩塑上那双凋刻得十分威严的眼睛,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心虚。
再一转头,只见右手边那面墙上挂着许多凭吊的文墨,其中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收复河山。”
苟善才遂磕了个头。
领着四人过来的老者慢吞吞俯下身,敲打着塑像下的地砖,嘴里还低声念叨着。
“多谢岳爷爷替小老儿守着。”
不多时,他掀开了青石板砖,掏出一个箱子,打开来,却见里面是金银珠宝。
庄胥阳上前接过,将里面的金银分了四份,拿包裹包好,递了一份给苟善才。
“要扇动民乱,还是得要花钱收买一些人。”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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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城南草市巷的一间破落民宅中,有个瘦削的汉子正跪在屋中的一口薄棺材前发呆。
鄂州是繁华大城,人口繁盛,城内城外几乎找不到空地,故而少有埋葬之所。近些年来,常有贫苦人家无力安葬家人,只好火化投骨于江。
生死大事,这瘦削汉子连母亲的丧事都办不了,神情痛苦……
忽然,“彭”的一声,屋门被人踹开,一个面容阴冷的胥吏按着刀走了起来。
瘦削汉子转头一看,骂了一声“狗杀才”又拧过头。
他依旧跪在棺材前,但一双拳头却已握得紧紧的。
苟善才走进屋中,踱了两步,忽问道:“就是你的浑家被抢,娘亲被打死了?”
他前两日就奉了知县的命令来处置这事。
知县给的地址是城内,但那日正好唐军攻到鄂州,他便故意找借口到望泽门去给庄胥阳递了消息。
战事一起,谁也顾不得这桩小事。直到今日要在城内作乱了,他才想起这个苦主。
瘦削的汉子却没答话,只是怒目瞪向苟善才。
武昌知县与走狗们不愿为民作主,他没话说。
苟善才等了一会,蹲下身,低声问道:“造反吗?”
“狗杀才,你要捉我就捉,不用给我安什么造反的名头,呸,我能造什么反。”
“我是问你。”苟善才一字一句问道:“跟我反了这狗屁赵宋,怎么样?”
“……”
“我说真的,我打算杀了吕文福,投了唐军。你跟我一起干吗?”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对视着,那瘦削汉子咬牙切齿,道:“干!”
他不是什么聪明人,也没多想,就这么简单地相信了苟善才。
“好,你还有认得哪些人愿意造反没有,都找来。”
“有,被你们武昌县衙逼得活不下去了的,我就认得二十多个。”
苟善才拿起一个包袱的铜钱丢过去,才想起问道:“你叫甚名字?”
“余财。”
苟善才一愣,想到之前听说的“这次的苦主家有余财”之类的话,才知原来是这个家有余财。
这年头,还有几个平民百姓余得下财来。
“这些钱你拿着,葬了你娘。其余的拿去收买愿意跟我们造反的,越多越好,但要找信得过的人,莫漏了风声。”
“你还没说我们咋干。”
“我现在能和你说吗?明日傍晚,带着人到三圣公庙等我。”
“好……”
余财二话不说,接过那装钱的包袱,也不看,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不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倒有几分豪杰之气。
因为这是一个失去了一切,已经不怕死的人。
“哪个敢泄密,就死定了。别忘了唐军就围在城外,马上就能打进来……”
苟善才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谈妥了,摸了摸脖子,留下了最后一句威胁,起身离开。
原本以为不太可能做成的事,做起来竟觉得十分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