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来得太容易了,这是何等惊人的战绩啊!想一想,这座城在十几年里从不容他人觊觎,各个部族都以能够得到蹋顿的邀请,来这里赴宴为荣,而弱小的南匈奴甚至连受邀的荣誉都不曾有过

现在这位匈奴单于身着铠甲,手里拎着马鞭,轻轻地敲一敲门边的木柱,感受着丰沛的喜悦随胸口的血液,流到全身各个地方,于是连上首处那个坐下喝酒的人型狗子都变得顺眼起来。

他凑上前去,眼神热切地盯着吕布,“将军,咱们何时追击楼班,斩了他的狗头?!”

吕布像是根本没听到。

他并未被这胜利所取悦。

他已经许久未打仗了,他对自己说,自领兵以来,大小阵仗数十场不曾败落,而今又得了这样的军功,他是应当感到自豪的,毕竟乌桓的色厉内荏只有他看出来了,也只有他力排众议,奇袭晋阳,才拿下了太原郡。

因此他似乎还没有老,那些过去的岁月重新又回到他身上似的,让他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斗志与力气。就像二十年前的他曾穿着文官的黑袍子,身后跟着抱了一堆竹简的小吏,匆匆忙忙在这里走过。

但提拔他的那个丁建阳已经不在了,一心一意想要谋得主君青眼的吕布也不在了。

这里也变得陌生了。

“你想要阳曲城,派一百军士去取便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与冷峻,“但不要过白子山。”

“将军,这是为何?”

吕布没有再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他只是长长地叹一口气。

“派人向关将军报信,”他说,“顺便催一催寒衣吧。”

正如吕布所预料的那样,这场幽并之战前期是难以想象的顺利,但后期却是难以忍受的漫长。

第716章 吕布(十一)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马城的街上渐渐就有了卖热汤的生意。

原本汤里只有两根骨头,锅下面也只放了一段松木,但商贾就是有这样的好手艺, 一根木柴埋进灰里慢慢地烧, 竟也能烧上一个时辰, 维持着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泡。只要冒泡, 只要这锅里有些许油花,那就会有人停下脚步,贪婪地看一眼。

光卖汤自然不容易,小贩的妇人在一旁熟练地摆出自己家的饼子,三十文一册,收了钱,交了饼,就可以坐在旁边的破草席上喝点汤暖暖肠胃, 再去做工。至于那摸了钱的手又去摸饼,穷苦人是不计较这些的。他们只会一边喝汤, 一边聊起今日该去哪里做工。

城墙已经是修缮完了, 土也推平了, 不剩什么杂活,可是来城里的贵人渐渐多起来, 他们都骑着高头大马,那马自然也比他们金贵, 可马厩的小工忙不过来了吧?他们要不要去试一试?唉, 唉, 他们来这里是失策了的, 谁能想到这城里竟这么多人呢?

他们这样抱怨的时候,有人跛着脚走过来, 也低声要了一个饼子,一碗汤,站在旁边吃,那人看是看不出年纪了,沟壑与伤疤轮番摧残着那张脸,他的身体也有些佝偻,尤其罗圈腿得厉害。可这样一个人竟然穿着旧而整齐的衣衫,在一众人里就显得很刺眼。

有人悄悄地呸了一口。

这城里自然不止有穷苦人,它在很早以前被大汉第一代皇帝封给了一个很不受宠的儿子,要他在这里驻守边疆,替大汉抵御匈奴。那孩子来到这片穷乡僻壤,却不曾灰心,他细心经营着自己的封地,并且得到了领地百姓的爱戴。

等他离开时,他成为了大汉新的主人,没人再称呼他为代王后人习惯称他为汉文帝,在他离开后,汉武帝将这里修缮为一个边疆要塞,名为马城,但在那之后,它渐渐就落进了它抵御的外敌手中。

有鲜卑与杂胡轮番住进城里,他们不喜欢花心思修缮城墙,也懒得治理这里的人民,他们外出劫掠,一步步推进战线,大汉苦于边疆的军费高昂,一步步收缩边防。

因此在大汉军队又一次来到这座城下时,吕布转过头去看看田豫。

田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