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因侧身朝向阳台,深夜里的雨淅淅沥沥,穿堂而过的风有些冷,她身下的被单从平整变得凌乱,她的声音也略微颤抖起来。
“裕叔叔,您不该还像小时候那样管束我。”
呼吸声频频交错,深的浅的,长的短的,被风雨声卷着,打着旋儿消失在半空中。
裕梦梁侧身,目光看向窗外。
粉紫色的花朵被风卷到墙角,落成厚厚一叠,被雨水冲刷着,在浓稠的夜色里显得越发浓艳。
黎宝因像是有些困了,她闭上眼,声音渐渐低弱,却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那年我上高一,茅景申向我表明心意,您转头就把茅家压得抬不起头来。后来,程宗聿在风塔对我不轨,您舍弃利益也要让娄祖母收我为干孙女,让我和程宗聿再无可能。今年,嬢嬢说我年纪差不多了,也该多和其他人家的男孩子多多交往,您却说,我的婚事您自有主张。”
黎宝因从记忆里翻出来很多事情,这些细枝末节背后的因果,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清楚明白。
“您让我跟茅景申之间只剩利益,防止我跟程宗聿有任何瓜葛,您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有没有问过我的心意?”
“我的心意很不要紧吗?是不是我喜欢谁?要和谁结婚生子,都要经过您的同意?”
黎宝因终于停了下来。
风声呼喝着摇摆着郁郁葱葱的樟树,细密的雨声击打着阳台上的蔷薇花枝,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询问他。
“那您希望我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
黎宝因将手枕在太阳穴之下,她有些迷茫地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望向裕梦梁。
“像您这样的吗?”
六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黎宝因荒谬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就好像整块墙皮先是被风撬开了一小块碎屑,紧接着,所有人都期待着,有人可以将整张颓然溃烂的墙皮尽数揭下,然后焕然一新。
审判的罗盘,终于转到了裕梦梁这边,黎宝因感到身心都轻盈起来。
裕梦梁寂如枯灯地坐着,黎宝因的话铭心刻骨地穿凿过他的胸腔,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姑娘,是他名义上的晚辈。
她尊敬他,崇拜他,口口声声叫他叔叔。
他怎么可能生出妄想,酿出贪婪,企图以爱为外衣,向她予取予求,甚至占有。
凡事皆有底线。
哪怕身为主人,也不能亵渎一件已经完成的作品。
更何况,他们之间,有悖伦理。
他周身难以动弹,而灯盏下的身影却慢慢坐起。
她双手撑着床单,一向明澈的眉眼里带着秾艳,也带着些傲气,如同被枷锁困住的灵魂终于破壳而出,比昔日危险十倍百倍地朝着裕梦梁发出邀请。
“您怎么不说话?”
“怎么都不看我?”
黎宝因勾起唇角,缓慢而清晰地喊他。
“裕叔叔。”
“原来您也会不敢吗?”
第72章猎手、手段(第一更)“您在等我自己……
窗台的枝头尚在摇曳,裕梦梁的视线从满地被打落的蔷薇花瓣上抬起,平静得仿佛完全没听到身后女郎的质问。
上沪城向来温润潮湿,这样一场风雨,不过是漫长雨季中的毫不起眼的波澜,涟漪纵使能翻出巨浪,海不扬波后,
天空依旧会放晴。
缺的,不过是时间。
裕梦梁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刻起,察觉到了小姑娘无意中透出来的异样情愫。
或许是外出考察期间的某封信里,她长篇大论地讲述着自己高考备战有多痛苦,他却在最后一行的方格里发现她用铅笔写下又擦去的那句“尚可尚可,您回信总是这几个字,实在不情愿,大可不回,敷衍得实在明显”时的忍俊不禁。
或许是他风尘仆仆地返沪,特意为她补过成人礼时,那夜黄浦江上烟火盛放,而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