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哥俩今天怎么都不甚高兴。

娘姨想着想着就这般坐到陈一瑾对面看他吃面,问他军校里的事情,他爱答不理。

这一个放月假回家来,应是欢脱的;另一个在家有姑娘陪,能不高兴吗?

想起家里面那个甄姑娘的事,娘姨正准备开口问陈一瑾知不知道他的大哥养了个女人,陈一瑾倒是突然出声问她:

“信姨,你说现在锦锡的小姐太太都爱往何处去?”

锦锡洋人多,那些太太小姐们捧着的除了麻将以外总能有新花样,还能一天变一茬,她都是只会做饭烧水的老太婆了,如何知晓年轻的姑娘们喜欢什么?

不过娘姨这下像是被掐了一根筋,精神抖擞。

哥哥开了死窍,弟弟也赶上了架,她眼神熠熠,反问陈一瑾:“瑾哥儿可是念着哪家的小姐了?”

“信姨你好烦,我在问你呢。”陈一瑾垂下头去,对碗里的面条好像不再感兴趣,但还是吃了一口,又道,“你可知那些小姐们能去哪里玩上一整天?”

娘姨自是知晓陈一瑾的脾性,他越是绕着说,越是说刺儿话,就越是有事情。

于是先答:“……怕不是找了谁家的太太去打麻将了。”

陈一瑾立刻反驳:“她才不打牌。”

娘姨套出了话,喜笑颜开:“哟,谁家的,同信姨说说呗,决不告诉大少爷。”

陈一瑾瞪她,继续嗦面条,堵住了嘴,不说话。

娘姨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道缝。

看来陈一瑾是真想藏着,那便是宝贝得不行。

不过这既然有了中意的姑娘,她再去同陈一乘说道说道,叫他大哥来问总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毕竟陈一乘很早之前就在惦记着要给陈一瑾说一房太太了。

这婚事如今在娘姨眼里算是成了一半,于是开始同陈一瑾说陈一乘的事:

“瑾哥儿,你晓得大少爷最近把一个姑娘带回来了么?”

陈一瑾把筷子撂了,突然来了精神,抬头看她,却欲言又止:

“……不知。”

娘姨一向是能说会道的:

“哎呀,那信姨我来告诉你,下回回家可不要觉着稀罕,大少爷也是会疼女人的,指不定往后成了你的小嫂嫂。”

“其实罢,你们兄弟俩谁先有太太,我都高兴,早点抱娃娃,那老爷夫人也高兴不是?”

陈一瑾抬手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听娘姨眉飞色舞地吹水。

可她又突然压低了声音:“瑾哥儿也算是大人了,有些事还得你去劝着你哥,我们都不敢说也不敢管……”

“那方面……可得节制些。”

“……怎么说?”

这会儿娘姨的声音更低了:“你大哥他……我说大少爷,这还没把清清白白的姑娘娶进门,但入了夜就可劲欺负人家小姑娘,一弄就是大半夜,二天她还起不来床……”

“可怜,经常又叫又哭。”

娘姨瞧见陈一瑾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不知哪里惹了他,当他不喜欢听这些。

“有时哭的声音大,都听见了呢。”

便赶紧说了最后一句,住了话口。

可陈一瑾也不言不语,只能两相对视,大眼瞪小眼。

他终于试探问道:“……那姑娘可姓甄?”

娘姨立刻拍了桌子:“对的对的,瑾哥儿你都晓得的呀。”

“说来上回她来过你这里,大少爷带着来的,淋了雨,我给她找了一身你的衣服将就换洗来穿,你应该见过,标致得很。”

“难怪大少爷喜欢,她那模样我都爱见,哭一下能不揽到床上去哄……”

陈一瑾听罢,登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突然拖动的巨大噪音把娘姨滔滔不绝的话全都吓了回去。

她这下可不敢招惹他,眼见着这祖宗是要发脾气的架势,只敢最后问陈一瑾一句:

“……面条还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