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这样的小事都写了张条子,不厌其烦地请裴夫人做主。

“这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可没有马齿苋,”裴夫人看完了采买单子,道,“我只问你们两个,马齿苋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那婆子一下瘫软在地,口中仍喃喃喊着冤。裴夫人却不再耐烦听,一挥手:“将她们两个压下去,细细地审,厨房里和采买的其他人也一并查。”

裴府伺候的都是家生子,查起来还算便宜,并没人有二话,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塞了她们两个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九娘受惊了,”裴夫人和缓道,“八郎夫妇俩遇见这样的事,也是可怜见的,伤心过了头,冤枉了你。你是个好孩子,别和他们计较。”

裴夫人话中不乏敲打之意,八郎和米氏忙对她道了歉,戚时微不敢受他们的礼,也福一福身。

“这事我亲自来查,时候也不早了,各自回房歇息吧,”裴夫人一点头,“八郎夫妇两个受了惊,叫白郎中诊一诊脉。九娘也用一盏安神的汤药再睡。”

这一场闹得实在大,没人有心思留下,裴盛率先起身,其他人也各自跟着离开。

回了院中,裴清荣拉着戚时微坐下,双手去搓她的手。一路上他没放开过两人拉着的手,但戚时微的手一直冰凉到指尖。

他垂着眼,专心把手搓热,再覆上去,暖烘烘的热意透过皮肤传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戚时微感觉到了他的脉搏,依旧笃定而缓慢地搏动着,像是平稳奔流过山脉的滔滔河川。

“好了,”她低声说,“原也没什么事儿。”

裴清荣不答话,撩起她的袖子看了一眼。方才在花厅,他一直握着戚时微的手腕不让她上前,手上的劲力浑似铁铸的一般,如今细看,戚时微不堪一折的手腕上泛了浅浅一圈青色。

他动作很轻柔,在戚时微手腕上慢慢打圈,将那一圈淤青揉散。低垂的眼睫被灯光映在玉白的皮肤上,像是悄然扇动的蝶翼。

“好了,”戚时微又说一遍,“真的没事。”

她的手已经不颤了,手心也慢慢有了温度。

裴清荣抬起眼来,平平稳稳地冲她一笑:“刚才吓着了?”

第24章 裴清荣低头去看她,眉间……

“我不知道。”最开始,戚时微的茫然甚至大过慌乱,但很快她就被周遭的往来忙乱提醒,那一滩滩的血是真的,玉娴落下的这一胎是真的,她被指认,险些被拖下水也是真的。

玉娴这一胎究竟是怎么落的?又是谁要害她?

这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好像指向一个背后的答案,但又始终有一层雾蒙着,叫人分辨不清。

“别想了,”裴清荣明智地截断了这个话题,“你今日也累着了,早点歇息吧。”

戚时微睡不着:“……是不是八嫂?”

她其实模模糊糊猜了出来,谁会想让玉娴落胎,再将脏水泼到另一个妯娌身上,顺势取得掌家之权呢?一石二鸟,好生便捷。

若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其实也有可能是罗氏,令八郎和九郎膝下都没有子嗣,三房最乐见其成,还能挑动**两房相疑,自身只管稳坐钓鱼台。

但米氏表现实在太反常了,她事事都要掐尖好强,决不是柔弱性子,为什么偏偏今日止不住的泪水涟涟?开胃汤药里的山楂和席上的马齿苋,环环相扣,实在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