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是何等大事,我自然是盼着九郎一举高中。”戚时微的脸越发红了,硬撑着把话题转回来年的春闱,偏过头去不看他。
裴清荣一笑,也不为难她,转头吩咐:“摆饭吧。”
石青很快带人进来,在桌上摆好了碗碟。裴清荣取过粥碗,视线在桌上一扫,便问:“你的份例呢?”
戚时微想着,他要茹素,自己便跟着用素斋。不然一张桌子上用饭,裴清荣对着一色的素菜,自己这边却飘着馋人的肉香,成什么样子。
她事先吩咐了石青,这会桌上便全是素菜,两人面前都是一样的白面馒头与山药粥。
“九郎要茹素,我也跟着一道,”戚时微说,“这才显对佛祖的心诚。”
“不必,”裴清荣道,“我是自己发的愿,何必拉上一个你?心诚与否只在自己,菩萨可没说要强求别人。”
戚时微还没答,裴清荣已经伸手在她腰间比量一下:“再说,你这么瘦,该多吃些,怎么能茹素?佛祖知道了,也要骂我苛待妻子,下一科必不能中的。”
室内没有其他人,戚时微还是脸一红,随即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阿弥陀佛……”
裴清荣在她腰上一揽,笑道:“所以,你好好吃饭,就是对我的大功德了。”
戚时微抿唇笑了,在他手上轻轻一拍,裴清荣扬声向外间道:“去厨房,给九奶奶再拿一份饭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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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坐着用过饭,裴清荣问:“今天在家,一切都还好?”
“别的也没什么,只是……”既然说到了这里,戚时微迟疑一下。
“怎么了?”裴清荣抬眼问。
戚时微想了想:“我若有些家中的事不解,可不可以问九郎?”
“自然,”裴清荣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是两人说私房话的场合,戚时微便壮起胆子,问了一直没能开口的疑惑:“原本长辈们房中事,我们做小辈的是不该问,只是我唯恐不知府中事,犯了忌讳,这才想着问个清楚……”
“我知道六娘心思,”裴清荣含笑道,“不会误会六娘。”
“那我就问了,”戚时微吞吐两下,还是说,“据说玉娴姑娘有了身孕,报过来后,只叫她按旧例养胎,也没提抬姨娘的事,不知府中的旧例是个什么章程?”
此前请安拜见时,也不见父亲身边的姨娘们,按说姨娘也是半个主子,这种场合理应出来一见。戚时微自己就是庶女,知道高门大户里能有多少暗流汹涌,只不知道裴府是哪一种。又有,裴清荣的姨娘还在不在呢?
裴清荣一时没有作答。他脸上虽无怒色,却也没有笑意,像是冰封的湖面,平静无波,看不清其下深浅。烛火映着他清隽的脸,让琥珀色的眸子更添了些深邃的神秘。
“若是犯了忌讳,也不必告诉我……”戚时微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裴清荣解释的语气依旧和缓,“只是这规矩有些拿不上台面,我方才在想怎么说罢了。”
“这规矩倒也简单,凡是父亲身旁的姨娘、通房身怀有孕,都交由母亲好生着人安置,怀胎十月,然后留子去母,”裴清荣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家中兄姊,都是一样。”
戚时微分辨出这话里意思后,就是一惊。
留子去母。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背后却含着些杀伐决断的狠辣意味,戚时微甚至从中品出了些血腥气。
虽说主母有掌家之权,这却不是任意一个主母都能做得出来的。一则生下来就让母子分隔,实在有违人伦,二则多半顾忌着夫家的看法。就像刘氏深恶戚家的庶子庶女们,却也没有留子去母,戚家的后院还是有几个姨娘的。
但裴夫人娘家强势,又多年无亲生子,风格就格外狠辣些,誓要铁拳铁腕整
肃后院。
效果似乎也很好,裴夫人在家的权威无人敢挑战,就连这样的章程也成了例,无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