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长意一进去,徐瑶夜就站在屋子门口探头探脑,恨不得将半个身子探出去看看徐望月怎么还没过来。
直到那扇院子后面的半月门被打开,徐瑶夜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要从后院绕去耳房的话,还是要经过主院落。
主院的净房窗口恰对着后走廊,正在里面梳洗的裴长意若是一抬眼,定能看到后花园里经过的徐望月。
还好嬷嬷机灵,吩咐婢女找了个衣架子,将徐瑶夜的衣袍架住,遮掩着徐望月往里走。
裴长意换下衣服的时候,望向窗外浅浅月色,夜风吹过,一股奇特的药香入鼻。
这味道,裴长意从未闻过。
比白日里他妻子喝的药多了七分苦味,还有些刺鼻,闻起来并非良药。
也就是这一瞬间,徐望月就这衣架子,与裴长意错位而过。
再面对面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熄了灯。
徐望月假装用了水,涂上长姐惯用的脂粉,亦步亦趋往拔步床边走。
依稀能看见裴长意站在桌案的轮廓,携霜沾雪,清极艳极。
他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屋子里已经熄灯,却不知为何裴长意不去床榻上休息。
徐望月小心翼翼得凑近,刚准备开口问他什么时候休息。
就看见裴长意放下笔,有些语气严肃道:
“我今早,遇见了你的妹妹,徐望月。”
第9章 手怎么跟妹妹伤的一样?
窗外,月疏影淡,只隐约透来几分光亮,落在男主的眉眼上,晦暗不明。
徐望月心中忐忑,既不知道长姐刚才和裴长意说了些什么,又不知道是否被裴长意发现她们二人之间的勾当。
否则怎么会无端端提起她的名字。
但这时候她人已站在房中,退无可退,只能尽力撒开嗓子,模仿着长姐的声音。
“郎君今日怎么会无端端提起她?”
她是徐家不为人知的存在,是徐御史一次酒醉之后的污点,是该永远被深藏在院落中的那个。
徐望月语气紧张到有些生涩,落在裴长意的耳中,倒恰恰十分自然。
徐遥夜不愿意提起这个妹妹。
故而支吾。
是徐家的风格。
但既然已经带进了侯府,要倚仗侯府出去论亲,自然是不能像当初一样藏着掖着。
侯府介绍出去的人,文墨不通,会惹人笑话。
“我今日在院中遇到她,见她不太会写字。”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徐望月的脸登时红了起来,裴长意用了不太会三个字,多多少少让她没有那么尴尬。
但她依旧会觉得窘迫,像是某个见不得光的东西被他人揭穿一样。
幸亏屋内没有燃烛,隔着淡淡的月影,只能看见彼此黑色的影子,看不清面目表情。
“徐家是有私塾的,只是,只是我这个妹妹,自小没有母亲管束。”
“爹爹如何教养我,便是如何教养她的。想来是她性子顽劣,去了私塾又不好好听先生授课,到底还是个孩子。”
徐望月语气里带着笑意,细嫩的柔荑紧紧掐住了衣袖,细细密密的汗濡湿了绸缎。
她不擅说谎。
“让郎君见笑了,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将来嫁做人妇,诗书礼义也用不上。”
徐望月努力学着长姐平日里的语气。
她其实不懂,为何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平日里夫人和长姐总这么对她说。
说多了,她便记在了心中。
只是这句话落在裴长意的耳朵里,突然就多了几分别的意思。
裴长意手中捏着一支上好玉竹笔,细细摩挲着。
玉色宣纸在黑夜之中微微反着光,他一笔一划写着,却丝毫不知自己在写什么。
他的心思不在字上,脑海里不自觉地浮起那些歪歪扭扭仿若蚯蚓的“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