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腹说得这样明白,直叫左谦手中的峨嵋针轻颤起来。
他从未有过退路,唯一的死路尽头,还站着他的爱人。
他望着他的爱人,却没有出声。他知道他在苏钰的眼中是怎样的人,同样赤身裸体,遍布着淫靡的伤痕,还是个……阉人。他开不了口,他宁可这样可笑至极地死去,也想要保全活在苏钰心中的、那个恣意潇洒的左小爷。
他也同样杀不得越氏,若苏钰亲手射杀了他,在铁辔头摘下的那一刻,苏钰又当如何自处?
这是一局死棋,而他已被将军了。他以为至少在最后一回,他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可到头来,他还只是一枚被旁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
如此而已。
秋叶响动,夜色凄凉。
坤宫虽已围满了黑旗军,却独独未置弓箭手。这简直是在明示左谦,将会由苏钰亲手取了他的性命。
“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奴,殿下还在犹豫什么?”
那心腹见不得江王的迟疑。她深知江王对左谦的情谊,深怕他瞧出了什么。这些日子江王与主子的关系微妙的很,若再叫他认出左谦,怕主子的江山再难稳固了。
“怎么?不舍得杀本宫了吗?”
越氏抬起因失血而惨白的面容,讥讽地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量道。她嘲弄地睨着他,
“本宫会把你的全尸赏给苏钰的,他应该很爱你罢?堂堂摄政王,竟然迷恋一个弑君的阉奴,这要是传出去,在朝堂上他还有何立锥之地呢?”
越氏瞥了一眼那峨嵋针。宫灯下,峨嵋针的针尖闪出炫目的光芒。她的言语难掩快意,若能以此换来垂帘摄政的权力,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想起菊氏和苏锦那对痴女怨男,和眼前的这对令人作呕的男鸳鸯,所谓为情所缚、画地为牢,不过是害人亦害己。
得成比目何辞死——都已经成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了,可不只剩死路一条了吗?
她从未相信过什么情谊,那些都只不过是点缀权力的、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还记得当初为什么你会娶菊氏吗?那时流言遍地,道陛下得位不正,苏钰才是承袭大统之人……是本宫寻上你,告诉你只要娶了菊氏,本宫便求父亲保住苏钰……”
左谦微微一怔。
为了江王,这是一切的源头,可若能顺便救下宫中那蒙受不洁之冤的御前女官,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实话告诉你,那流言,正是本宫派人散出去的呢……”
脖颈一紧。
越氏心内畅快了些,她几乎是欢欣地迎向扼住她脖颈的手,道,
“……这就忍不住了?可是左谦,本宫做的又岂止这一件事?先帝弥留之际,曾宣召本宫,那时本宫还只是越家的一个倍受冷落的嫡女……是他亲手把另一半号令黑旗军的虎符传给了本宫,请本宫好生护着苏钰……”
这样的宫闱秘事,又事关江王,左谦不禁多听了两句,
“……呵,本宫原以为先帝是有意撮合本宫与江王,想用越家的权势保住他最宠爱的儿子,你看,帝王之爱是多么可笑,不能堂堂正正地爱,只能偷偷摸摸地,让一个见不得光的女儿去护着一个不堪大用的儿子……”
左谦僵住了。
他甚至觉得越氏已然疯魔——她怎么可能是先帝的女儿?若是先帝的女儿,那她与陛下、与江王殿下就是……
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喃喃道,尽管那声音极轻微,
“为什么要……”
“……告诉你,是吗?”
因为失血,越氏的眼前已经渐黑,可她心中那头沉睡着的野兽却才苏醒,它嘶吼着,想要向苍穹之巅奔腾而去,
“大约因为这秘密叫我欢喜得发疯,却又无法告诉时下的任何一人,而你,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去了呢……”
说罢,在左谦的惊愕中,越氏主动地将脖颈冲那针尖而去,他躲避不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