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惠风和畅的月份,乌观鹭突然被撤职算是件惊动不小的事情。
有人暗暗嘀咕这个干着刺史活不拿刺史钱的女官可能?是心?有不平,所以舞弊的时候也收受了贿赂,也有人说这只是大将军终于腾出手来整顿臧州的事情,嫌恶她如今掌了太多的权,借了个由头罢免她罢了。
不论?怎么说,尘埃已经落定。当那架青布马车辘辘地从官府离开时,许多隐秘的眼光也被它牵动起来。
嬴寒山没有给?乌观鹭其他惩罚,甚至俸禄还?是照旧,只是去职反省。但是果真如此吗?那些目光的主人暗自忖度。
皇帝是不在乎手底下的人爱她还?是恨她的,效忠天子是一条金科玉律,今天被流放明天被起用再寻常不过?。但她嬴寒山不是皇帝。
她只是一位武力割据者,一位实际意义上的诸侯,她手下人没有必须向她效忠的道德限制,她也没有能?掌控所有人的自信。
所以吃了一记敲打乌观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起用了,即使会,也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那臧州的这片大好沃土,该握在谁的手中?
它曾经握在谁的手中?
空气中有些泥土被打湿的腥气,这轻柔的腥气惊起了还?未醒来的虫蚁。某个微弱的信号正如这淡淡的腥味一样,撩拨着世家?子们的心?。
嬴鸦鸦的夫婿绝对不会是无职的白身,他一定会获得?一个与她相配的荣耀地位。
臧州的别驾就很合适,不论?是嬴寒山执牛耳还?是裴纪堂兼任两州刺史,他们肯定不会窝在臧州实际掌权。
到时候只要和嬴鸦鸦成亲,把她接过?来供在宅院里,就能?掌握住整个臧州,再让嬴寒山有所忌惮。往深里说,当初峋阳王掌握的也只是一州而已,他掌一州,我亦掌一州,乱世掌权者,岂与王异哉?
当然了,这些话他们是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世家?子们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带钩,仿若已经成了新郎一样,洋洋得?意地面?朝青天。
改卷子用的时间不长,放榜之后就是面?试。各场的前二十名集合到十里城准备面?试什么?为什么不是嬴鸦鸦在各个考点之间跑来跑去?做梦吧你!
等到这些在沉州考试的倒霉蛋一路风尘仆仆地过?来,近水楼台早就在十里城安身的人已经占据了最好的地段,包下了最好的食宿,有些有关系的甚至打点好了见面?时入场的顺序。
要知道大中午热汗淋漓地去见美人可是不妥的,拖拖拉拉到傍晚也不合适,最好就是上午太阳还?没有燥热的时候,最适合去与淑女谈情。
于?是打点这个时间段的要价就格外贵些。
“多要点,”嬴鸦鸦这么吩咐,“反正臧州这一季的财政,就从他们身上剥。”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落下脚来,嬴鸦鸦终于?露面?了。那位叶家?的孤女,讨逆平叛大将军的妹子乘着香车来到府衙前,亲自把榜张上去,宣布会面?的日期,以及前前后后见面?的排序,见面?时问答可能?包括的内容。
但大多数人根本没在听她说的是什么。
看哪,看哪!那就是叶家?最后一个女儿!
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母亲叶萱,但民间都传那是一位弱不胜衣的美人,哪一位神仙娘娘座下的童子,被叶家?强留在了人世间。
既然母亲是这样,那女儿一定也是这样吧?她一定是一个娇小的,有着无辜眼睛与糯米一样洁白牙齿的小美人吧?
嬴鸦鸦确实很美,但没有鹿一样无辜的眼睛。
她穿着出?使蒿城时那件淡紫色的衣衫,挽发,但没有簪花。耳朵上没有耳坠,手臂上也没有金银臂钏和珠宝,乌黑的头发素着,只斜插着一根簪子,全身上下最引人瞩目的反而是腰上那把压衣刀。刀含在黑鲛皮的鞘里,鞘上用金描着一个无字变体的花纹。
她站在那里,就像这把没有出?鞘的无家?刀,有纤细的刀形和漂亮的刀穗,但拔出?来就是寒气凛凛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