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道:“莫非是丙辰科的进士文正应?”钟道:“正是。”太师道:“既然如此,候上元后,烦兄相请,老夫自然下贴过去,师生之礼,不可造次。”钟道:“是极,是极。”思想没有甚么达覆小姐,遂在身上解下所佩玉环,递与小姐,道:“贤侄女,无可赠你,拿去顽罢。”小姐不敢去接,太师道:“既是叔叔所赐,收了罢。”小姐方才谢一声,收了,同丫环进内。不表。
再言云太师当日就留钟书房小饮,饮酒中间,钟起口道:“请问令爱可曾恭喜受聘?”太师道:“因年小,尚未。”钟道:“自然也要门当户对。”太师道:“转不在乎贫富,到是人才二字要紧。”钟道:“卑职有句心言,只是不敢冒渎。”太师正色道:“你我相好,但说何妨。”钟道:“卑职所生一子,今年十二,虽不聪俊,到也念得两句书。欲想来联秦晋,只恐高攀不起。”太师道:“何出此言?想令郎自然是不凡之子,老夫又与年兄相好,如此甚妙的了。”钟道:“既蒙不弃,只求庚贴。倘若老夫人不肯,卑职也不敢强求。”太师道:“这有何难。”随取笔写了庚贴,双手递与钟,忙忙作谢,收了庚贴。正是:只因一纸年庚帖,已定丝罗百岁姻。
当下钟御史收了庚贴,作别回去。太师入内,自然与夫人商议。这且不表。且言云府那张能、李得两个家将,领了太师的书子,回山东投递。他二人渡水登山,非是一日,来到兖州府,进了城来,到云太师本籍家内。且言云太师有位堂兄,名唤云宗。为人顽蠢,不识诗书,是太师代他捐了个州同的职衔。他倚着太师的势儿,狐假虎威,把些祖遗的家产都花尽了。两个儿子,都不教他读书,终日游荡。那日云宗正在家思想:“日子难过,不若进京到兄弟那里想法。只是他三年无信,不知如何样了。”正在那里思想,忽见张能、李得走进来,道:“二太爷在上,小的们叩头。”云宗道:“不消了,起来,起来!”问道:“太师近日好么?”二人道:“好,好。今有书一封,花银二百两,叫小的们送来,叫请二相公同小的一路进京。”说罢,将书呈上。云宗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些家常寒温话儿,后面写的是年老无子,要过继二侄为儿,自他进京读书,后来自有好处。云宗看了,不胜之喜,心中想道:“我如今家业凋零,难以度日,兄弟百年之后,他过继儿子,将来万贯家财多是他的。目下二儿子在家终非了局,不若就送他进京,将来弄出一个官来,也是我的受用。兄弟一死,都是我的了,岂不为美。”想罢,道:“你们路上辛苦了,安歇安歇,我明日去收拾行李,叫二相公同你们进京就是了。”打发张能、李得二人出去,他就把那二百两头,拆开书皮,拿了三四锭,放在腰里,余者叫妻子拿去收了。
正是:闲在家中无摆布,陡然富贵一齐来。
那云宗拿了银子,便叫:“二小厮在那里?”那云文正在外面皮顽,听得父亲叫他,他便走到跟前,道:“做甚事喊我?我是不挑水的!”云宗道:“呸!你如今不挑水了。叔叔有信,叫你进京,与他为子,要享富贵呢。只是将来不要顽了。我今代你上街,买两件衣裳,明日好同他们进京的。”云文听了,好不欢喜,遂跟云宗上街,买了几件衣裳、鞋袜等件,又买些鱼肉酒来,预备明日打发儿子动身。足忙了一日,当夜治酒管待张能、李得,次日五更起来,一同吃了东西,张能、李得起身,云宗送了儿子一程。不表。
单言他三个人在路行程,非止一日,到了京都,进了相府。呈上回书,太师赏了五十两银子:“辛苦,歇歇去罢。”二人叩头谢赏,领云文来见。那云文见了相府的威仪,有些胆怯,冒冒失失,走上前道:“爹爹在上,孩儿拜见。”那爹爹二字,是在家教了来的。太师道:“罢了,随我到后堂见你母亲去。”云文随太师来到后堂,见了夫人,拜了四拜,又与小姐拜了兄妹之礼。当日夫人吩咐收拾书房,那一切的床帐被褥,都是新的。又代他做了两套新衣裳,都是妆花织锦,光华灿烂。
正是:陡然富贵非容易,顷刻荣华实在难。
当晚家宴却好是正月十五的日子,相府中张灯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