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去,死的死,伤的伤,在英雄墓园里,是一望无际的墓碑,冰冷而决绝。
虫帝陛下的光芒如同烈阳,将整个帝国笼罩在鎏金般的光辉里。
他的权柄比锻造千次的精钢更为锋利。
帝国子民仰望着他,就像追逐太阳的轨迹他必须是永不坠落的金色神祇,是支撑帝国穹顶的支柱。
然而在落寞处,王座上的君王会垂下眼睫。
那张被无数诗人赞颂的面容,却像是一幅褪色的金箔画,连最细微的表情都被抽离殆尽。
空洞。
隐痛。
唯有,在夜色里遥望第二十五星系时,才能在那双金色的眼瞳深处,窥见一丝几不可察的裂纹那是被剧烈的抽痛压出的、灵魂深处的龟裂。
疲倦如同附骨之疽,随着每次心跳在血脉里蔓延。
二十五年前积攒的伤痛,在胸腔左侧凝成永不结痂的疮口。
纵然金色的利剑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在剑口处却永远有着一处残缺那是心脏的位置。
君王的眼中有着整个帝国的重量,却空寂得像帝国冬日的荒原。
金色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恰巧遮住君王眼中转瞬即逝的脆弱。
灵魂似乎被抽走了一半,在二十五年前,阿塔兰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所有的疲惫是浸透了岁月的陈酒,越是沉淀,越是苦涩。
每一次望向那夜空之中的二十五星系,似乎都牵扯那是比王冠更早加诸于身的遗憾。
如今帝国疆域辽阔如星河,可阿塔兰的灵魂却始终困在那方寸之地。
他被困在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夜。
从未离开。
如同金笼中踱步的凤,华美的尾羽扫过满地的仓皇鲜血,一遍又一遍。
自从Cerie离开之后,阿塔兰的夜晚变得实在太漫长。
梦境破碎,醒来时只剩下更深的疲惫与孤苦。
后来,“兰塔”这个名字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阿塔兰披上了沉重的帝衣,走上了至高无上的王位。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在这条孤独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没有伙伴,只有臣子。
他没有亲眷,只有死去的故旧。
他孤身站立于千千万万的墓碑之中。
他是君王。
也是被Cerie遗落下的“兰塔”。
Cerie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阿塔兰问了自己二十五年。
在此刻,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王廷的休息室,
浸在浓稠的夜色里,厚重的丝绒窗帘将月光隔绝在外,在黑暗中投出摇曳的暗银。
阿塔兰蜷缩在西瑞怀中,像一柄终于归鞘的利剑。
“Cerie。”
他的身形依旧修长,却在此刻显出一种近乎脆薄的倦意,金色长发散落在西瑞臂弯,如同融化的黄金流淌在夜色里。
君王的额头抵着西瑞的肩胛,
黑发雄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混合着乌木沉香的气息,将阿塔兰层层包裹。
这气息让阿塔兰想起逃亡岁月里共享的毛毯,想起前线里分食的罐头,想起无数个生死一线时靠在一起的背脊。
阿塔兰想说些什么,喉结滚动却只咽下一片沉默。
反倒是西瑞的手臂收紧了些,带着薄茧的掌心覆上君王后颈,如同安抚受伤的金色猫科动物。
“兰塔,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回来了,我已经回到了你身边。”
“骗子。”
阿塔兰突然张口咬住西瑞的肩膀,犬齿隔着薄薄的衬衫磨蹭着雄虫的血肉。
像是确认这不是幻觉。
像猫一样,咬的还挺用力的。
西瑞闷哼一声,却纵容地任由他发泄,只将手指插入那璀璨的金发,轻轻按摩着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