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来,房门吱呀一声,却是陈贵人出来相迎。
只见她深深敛首行礼,待抬起头来时,一张芙蓉面,果然柔婉秀美。也许是这段时日的奔波,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嘴唇苍白,而更显得一双眼珠黝黑深邃。
陈贵人低声道:“还望殿下见谅,没想到小郎会突然醒来……”
华滟微笑着摆摆手,示意无碍,问她:“你请我来,是为何事?”
陈贵人引华滟进了内室,一扇丝绣青绿山水的屏风吸引了华滟的视线。这扇四折屏风用黑檀木打造框架,中间是四副丝绣山水,针脚极细,栩栩如生,山随形势水顺地流,连颜色也格外逼真,依稀是泰山的山形。而第二面的山水旁,似乎还有一行墨迹。
这扇屏风将房间隔成内外两间,内间即是三皇子睡觉的地方。外间则摆了一套黑檀木桌椅,应是起居之地。
听到这话,陈贵人脸色愈发苍白。她请华滟坐下,又命人取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的是一枚玉佩,琢磨做虎头的形状。
华滟认得这玉佩,那是大夏皇室的徽记。或者说是,名牌。
每个上了玉牒的皇子或皇女,在周岁那年会得到这样一枚玉佩,以孩子的生肖属相为形式,正面刻皇嗣的出生年月与时辰,反面刻分支与排行。年幼的皇嗣会随身佩戴,并不离身,这是昔日太.祖皇帝时定下的规章,算是他对子孙后裔的祝福与庇佑。
这样一块玉佩,华滟自然也有,只是她年岁渐长后这枚玉佩制作的璎珞渐渐戴不上了,也就收进了箱子。
她拿起那玉佩看了看,确实是皇三子华昇的记名玉佩。
“陈贵人,你这是何意?”华滟蹙眉问道。
只见陈贵人深吸一口气,随即拜倒,声音颤道:“妾将命不久矣,恳求把小郎托付给殿下,还望殿下他日能多照看他左右……”语调凄凄。
“什么?!”华滟感到不可思议。
陈贵人苦笑了一声,她伸出双手:“您看我的手。”
华滟凝神细看,只见陈贵人一双手惨白无力,伸在空中时,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再看她的口腔,牙齿已脱落不少,说话间牙龈还在出血。
华滟惊疑不定:“你这是……服用了丹药?”
陈贵人默默点了点头,她苦笑道:“妾常侍陛下左右,陛下近年来常命人炼丹进贡,邀妾一同服用,妾不敢拒,本以为无碍,岂料……出京这些时日,常觉头晕目眩,牙齿也掉了不少,行路进食皆要人服侍才行。今晨起来又见掉了两颗大齿,漱口时满嘴鲜血,自知大限将至,妾本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郎……”说到这里时她扭头往屏风里看了一眼,眼底满是母亲的柔光。
华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屏风后隐约可见一具小小的身体正在安睡,鼓起的小圆肚子正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
陈贵人道:“陛下……妾知他品性,他是恨不得随着先皇后一道去了的,小郎唯一能指望上的只有您了!您是他姑母,妾求求您,看顾他一二吧!”说着她就俯下身去咚咚咚地磕头,一下又一下,头颅接触地面的声音沉闷无比,听得华滟满心苦涩。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一定、我一定……”说到一半,华滟忽然说不下去了,她用手把陈贵人牢牢地箍住,好叫她不再叩头,陈贵人本就是凭着一腔蛮气,趁着今日宴请时偷偷将华滟请过来托付儿子的,华滟应了这一下,她强撑的一股气力顿时就散了去,倘若不是华滟还拉着她,她只怕下一瞬就要伏到地上了。
陈贵人想起自己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又辗转多地进宫,入宫后因服侍笔墨时因为侧脸肖似先皇后被皇帝拉上龙榻,怀孕生下儿子,本以为起码苦尽甘来了,可她没有想到大厦将倾,而她这只躲在大厦下的蚂蚁也不能免除影响,覆巢之下本无完卵啊。
她跪在地上,华滟坐在椅上,一坐一跪,一贵一贱,两个女人,两种身份,不同的人生,此时此刻却因同一种感情而心照神交,惺惺相惜。
拭去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