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若没了你二叔支撑,侯府青黄不接,怕是没几年就会败落。”

古代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周瑭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识。

他抿唇道:“那此事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老夫人道,“那孽畜失去了入军营历练的机会,也再入不了方大儒的学堂。根据家法,他会为自己的言行受到最严重的处罚。”

“他不能去,也就是说……”周瑭杏眼点亮,“哥哥可以随外祖父去军营了?”

老夫人瞥向薛成璧,不辨喜怒地哼了一声:“运气倒是不错。”

她说“运气不错”,自然指的是老侯爷“恰巧”目睹了他们之间的比试,又“恰巧”揭破了薛环卑劣懦弱的本性。

薛成璧垂眸微笑。

他心知肚明,那并非恰巧,也并非运气。

“运气不错,”老夫人转而道,“但离撑起侯府还差远了。需多加勤学苦练,不可有丝毫懈怠。”

薛成璧恭谨道:“孙儿省得。”

周瑭迷糊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离撑起侯府还差远了”?

外祖母是准备把支撑侯府的担子交给薛成璧了吗?

意思是……薛成璧日后有机会请封为武安侯世子吗?

惊喜猛然砸中了周瑭,他“嗷”地一声扑向薛成璧,好像光是一颗心脏承载不下他膨胀的喜悦。

“恭喜哥哥!”

怀里忽然砸进了一个软乎乎的团子,薛成璧顿了顿,方才脸上那淡到近于虚假的微笑,缓缓融化成了一抹真切的温柔。

老夫人冷肃的脸上现出几分慈祥:“以后二郎就不必回清平院了。听雪堂旁边有座两进院落,我命人打扫了出来,这几日置办些用品和衣装,上元节后便可搬进去住了。”

“嗯!”周瑭比薛成璧本人还关心,“哥哥要穿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薛成璧心里好笑,顺着他道了声“好”。

周瑭想了想,道:“外祖母,我也想置办一件衣服,预备上元节穿,可以吗?”

自打与老夫人亲厚起来,他的新襦裙塞满了一整间厢房,日日换都不带重样。即便如此,老夫人也没有丝毫犹豫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套胡服。”周瑭说。

老夫人一愣。

胡服从西域传来,上穿窄袖长袍衫,下穿条纹小口裤,是为男装。

二十几年前,薛沄同郎君们打马游街,穿的便是胡服。她在姑娘们之间短暂地掀起了一阵穿胡服、骑骏马的风气,这股风潮来势汹汹,随着她夺得武状元时达到顶峰,又随着她私奔投军的丑闻而渐渐式微。

现在已经没有哪个贵家小娘子穿胡服了。

老夫人陷入了沉默。

周瑭对这些旧事全然不知,他只是很想在重要的节日,以自己真实的性别和公主赏花灯。

见老夫人神色愈发凝重,像是要拒绝的意思,薛成璧淡淡道:“七岁前童子不分男女,倒也无妨。何况上街赏灯,小郎君总比小娘子更安全些。”

老夫人缄默片刻,道:“罢了。晚间唤布庄来给你量体裁身,只此一件,只许穿一天。”

周瑭兴高采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现在只是一件、一日。

都已经开了先河,以后离他恢复男装还远吗?

“我乏了,”想起远在边疆的独女,老夫人显得有些苍老,“方先生说要感谢你们,去和他叙话吧。”

两个孩子拜别后往前厅去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老夫人无声长叹。

周瑭初看乖巧,实则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再过十年指不定要搅动京城风雨。若想保护这孩子一世平安,还是有个强大的至亲兄长为好。

“生得一副温顺模样,怎么芯里却是个皮猴子?”老夫人自语道,“倒像个男娃一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郑嬷嬷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