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璧嘴唇翕动:“你当真这么想?”
“当真。”周瑭道。
他注视着对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自嘲,还有别的,许许多多汇聚成了一抹复杂的、他看不懂的神色。
最后,薛成璧睫羽微颤,缓缓融化成一个微笑。
“……那便,如你所愿。”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周瑭感觉眼前又是光明一片了。
他突然间想到一处疏漏,连忙跳起来补充:“当然,这是假设我是男子的情况下才需要做出的预案。方才哥哥也假设过我是男子,不知不觉就接着想了……”
薛成璧“嗯”了声,也不反驳,翘起的眼尾似乎藏了一丝戏谑。
说实话,关于性别这件事,周瑭心里很复杂。
隐瞒终归不可取,他又想尽快让公主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又很害怕真相暴露时对方的反应。
所以有时候他会故意在对方面前露出一点兔尾巴,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希望能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对方认识到这个真相。
可是、可是刚才他的兔尾巴都快晃成花儿了,公主怎么还是一无所觉啊?
天真得让人担心……
周瑭在心底叹了口气。
马车行至半程,时间已经不多了。见此周瑭只好暂且放下私事,再度提起正事。
“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哥哥可能还不知道,昨晚我在长庆公主殿下那里留了宿。司天监不会察觉到侯府和长庆宫有所联系吧?”
薛成璧稍显放松的神色一寒,当即微眯了凤眼。
“她对你做了什么?”
“啊?她……”周瑭不太能跟上对方的思维,“殿下派女官去侯府请我,私下里请的,应该没人发现;还让我钻狗洞,就是宫墙东边那个……”
他详细地叙述了他们的秘密行动,以免漏下关键信息,最后悄小心地问:“会有人知道我昨晚住在长庆宫吗?”
他可不想因此“荣获”司天监的注意,更不愿因此牵连到侯府。
薛成璧拨弄着刀鞘上的纹路,口中道:“长庆公主为人强势孤僻,曾数次以死相胁,逼迫皇帝撤除所有监视。她宫里暂时是安全的。如果执金吾没有发现你的行踪,那么司天监也不会得知。”
周瑭松了口气。
紧接着薛成璧问:“夜里你在做什么?”
“唔?”
“在萧含君的寝殿里,做了什么?”
薛成璧似乎情绪不佳,对长庆公主直呼其名,连尊称都不叫了。
周瑭讪笑一下,慢慢移开视线:“我就是……嗯,睡了一觉啊。”
其实他没睡,因为害怕暴露性别所以不敢睡。他不敢如实以告,心虚之下眼神顾盼流离,露出的一小截脖颈泛起了红。
他撒谎时的神情,薛成璧再熟悉不过。
睡了一觉。
都住进了寝宫,就只是简单地,睡了一觉么?
男子垂眼遮下眸中神色,重新戴上了青铜面具。
“停车。”他嗓音很冷。
马车转入一条无人小巷。
周瑭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他笑着道了别,期待着看到公主也回给他一个美美的笑。
然而直到马车离开,薛成璧也没有摘下那张面具。
周瑭开始没当回事,轻功跑了半程,才忽然反应过来。
“好像……”
“哥哥好像,生气了?”
*
此后的几日,周瑭没有再见到过薛成璧。
倒是不断有流言从宫里传出:
先皇后忌日那天,薛成璧护送长庆公主回宫,将公主遇刺之事如实以禀,只隐去了周瑭不提。
帝王闻之大怒,当场赐死了长庆公主身边知情不报的女官,并委任薛成璧搜捕刺杀公主的主谋。
“只是有一事蹊跷。”景旭扬双手揣进广袖里,“咳,周娘子,你有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