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代,都是太太留守岛内照顾家小,男人成群结队跨海开荒。在内地独居寂寞,所有人都养小。“养一个是人物,养两个是动物,养三个是植物,一个不养是废物。”,男人在酒桌上如此说着。被点名来服务的妈妈,给人倒酒时候突然被人捏了下屁股,躲闪间碰倒了个酒杯。在她以为将被训斥而恐惧时,被酒洒了一身的男人把她扯到自己身后,让其他人好好喝酒,别对自己员工动手动脚,然后转过头,柔声问:“没被吓到吧。”
那以后,他对你妈妈十分照顾,知道她为还债日日加班,就把人叫到办公室,递过一张银行卡,“去把债还了吧。”
20 岁的妈妈,低着头接过了卡,再接着没多久从宿舍搬走,住进了原先售卖的高档背书。夏天傍晚,榕树茂盛的绿荫下,院子里乘凉的都是和妈妈一样年轻、漂亮又寂寞的女孩,
两年后,你出生了。
爸爸曾经许诺,只要生个孩子,就在和妈妈结婚。他早有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在美国读书,一个刚上初中。对这一胎,他本是充满期待,陪着你妈妈挑了很久名字,还说要让孩子入族谱,他是德字辈,按蔺家“诗书传圣德,礼乐振家声”的排行,孩子以后就叫蔺礼屹。
但,女孩,入不了族谱。
护士来登记姓名,爸爸看着小小的你,略想了想说:“那就叫蔺屹吧,也好听。”
妈妈抱着你,边流泪边点头,“嗯,蔺屹,也好。”
从你有记忆开始,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爸爸工作很忙,但对你永远有求必应。你无师自通地学会撒娇,搂着他的脖子要爸爸多回家,多陪陪妈妈,你还想要个小弟弟;妈妈温柔漂亮,每天都陪着你,她不像其他妈妈一样会去打麻将逛街买衣服,爸爸不在的日子,她所有时间和注意力都属于你。
幸福最具象的那天是你 5 岁那年的暑假,爸爸带着妈妈和你去上海的游乐园。
7 月上海,天蓝得像是卡通片,阳光透过路边的树投下光斑。那个游乐园大得没有边界,无数人在奔跑嬉闹,云霄飞车从头顶呼啸而过,小孩坐在旋转木马上哇哇乱叫,空气混合着烤肠和焦糖香气。你穿着昨天刚在梅龙镇广场买的新裙子,被爸爸抱在怀里,妈妈拜托了一位路人给你们一家三口拍了张全家福。
你吵闹着要去坐远处的欢乐糖果车,爸爸的电话突然响了。你还扯着他往前走,妈妈却竖起食指示意你安静,她牵起你的手,说:“让爸爸先处理工作,我们去玩。”
你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妈妈往前走,只看到爸爸接起电话,皱眉转身的瞬间。
如果没有那个电话,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铃声响起,命运已经进入第二章。
行程匆忙结束,你和妈妈提前回到榕市,爸爸买到了当天最快回台湾的航班。在机场分别时,他显得异常焦虑,甚至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那是 1997 年,亚洲金融危机。
爸爸这三年几乎将大半身家投资全在泰国和印尼的产业,一夕之间,元气大伤。他有两个月没有回家,仿佛人间蒸发,时不时有人上门探听消息,一脸狞笑,眼神在你们母上身上游移。 晚上,你望着紧紧抱着你的妈妈问:“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妈妈无比坚定,“不会的,宝宝,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