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1 / 1)

……

夫妻夫妻,至近至亲夫妻。

一个林里的鸟,彼此挨得过分近了,假如不能心平气和地拆伙,似乎连散,都散得格外难看些。

两人争来争去,谁都不肯比对方多担一个担子,不肯多吃一个亏,故而最终结果是:夫妻俩按月付生活费,学费另算、平摊,孩子转学去跟奶奶生活。

临走前,刘东来找过一次戚余臣。

“对不起啊,那天我回家,还没进去就被我爸埋伏,挨了一顿揍。

“我说有同学在公园等我,他非不信,说我骗人,拿起扫把还想抽我。然后我老妈回来,说他在外面养小老婆还敢打我,气得跟他对打!

“他们打得挺认真,我想趁机逃跑,结果被我妈发现

“他俩又开始连手打我,哎。”

盛夏的午后,两个毛头小子并排坐在台阶,脚下几条黏糊糊融化的糖痕,黑压压一伙儿蚂蚁爬来爬去。

“其实你也没那么怪。就是笨了点。”

刘东忽然道:“本来我想着,老爸老妈离不离婚,下个学期我都要跟你交朋友,当兄弟。当然了,我肯定做你大哥,你当我小弟。我们结拜兄弟,我罩着你,以后肯定没人敢笑话你。”

“但今天我就得去奶奶家,没办法,做不了大哥了。”

戚余臣没有说话。

他也快要去做手术,妈妈为此久违地心情明媚,做家务时常常像百灵鸟一样哼起婉转动听的歌谣。

可他对一切都失去兴趣,都无所谓了。

好像被逼着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跑,他慢慢跑不动,疲倦犯困,想要停下来,又不知道该怎样真正地停下。

两个孩子相对无言,沉默地看着夕阳缓缓落下地平线。

夜幕降临,刘东一个激灵蹦起来。

“天黑了,我奶该来接我了!”

“这个送你。”他从短裤侧袋里掏出一块崭新的儿童手表,两只眼睛低下去,盯着看:“我一直想要这个新款的宠物表,我老爸今早买了两块。”

他一块。

给他没出生的弟弟一块。

他今晚离开,老爸今早才肯去买。

要问什么心情的话。

该怎么形容呢?

压根没有办法形容嘛。

这种回答会让你感到意外吗?

就算毛没长齐的小孩原来也有那么复杂的情感。

原来小孩不代表傻子,小孩能感受到那么多,接收到那么多,伤心痛苦那么多。

“之前很想要来着。”

做梦都想要。

“可是今天突然又不想要了,搞不好我也是个奇怪的家伙?难怪差点跟你结拜兄弟。”

硬生生把手表塞进对方手里,刘东很大人地耸耸肩膀:“你自己努力交朋友,努力长成大人吧。谁让小孩子说什么都没用,根本没有人听我们说话。可能长大会好一点?”

会吗?

“再见!”

挥手道别,刘东转身跑进漫漫黑夜,没有回头。

*

刘东走之前祝戚余臣早日交到好朋友,很遗憾,没有实现。

戚余臣始终没有朋友。

小学没有,初中没有,高中更不可能有。

在绝大多数邻居、熟人印象里,正是2007年得暑假过后,戚家的那个孩子迅速跌下‘别人家的孩子’的神坛。

成绩一如既往地好有什么用?

他实在太没礼貌了!

应该说反应迟缓?还是爱答不理?

总之不像过去,好歹遇着人,晓得客客气气喊叔叔阿姨。

如今成天低着头,抱个猫,睁眼瞎似的嗖一下从你面前走过去,眼皮儿都不带抬。

学校里亦是如此。

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被点名也不吱声,不回答问题。

批评他,斥责他,让他罚站,他照做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