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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父亲有点不负责任,毕竟自己身受诅咒,结婚是件累人害己的事。好在那时候有了“安眠药”这种东西,一到农历十五便吃上几颗,再把自己紧紧绑在床上,虽然还是痛楚无比,但总算能让母亲少些惊吓,对邻里也少些影响。

父亲成家立业后,开始整天研究爷爷遗留下来的书籍资料,母亲则操劳家务,生活方面倒是无忧,至少不会挨饿,因为有六爷暗中接济。

到现在我还记得六爷每次回村的情形——大多在半夜,先是有节奏的敲窗,再压低嗓门来一句“我是六叔”,之后就悄然无声了。父亲随即心领神会地穿好衣服,跟母亲打个眼色后悄悄溜出门外,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揣着一小包东西回来,然后关紧门窗,神秘兮兮地爬上炕头,把东西一股脑倒在被窝里,跟母亲一件一件地慢慢整理……

其实那无非是些旧书、现金、粮票之类的东西,偶尔会有一两件破旧的金银首饰,这时父亲总会帮母亲佩戴,而母亲每次都嗔笑着说:“死人陪葬的东西,我才不要呢!”当时我尚年幼,不明白其中的奥妙,现在看来,六爷在外面苦寻破除“狼咒”方法的同时,也干些挖坟盗墓之类的勾当,可能连我爷爷,甚至历代先祖也是如此,而这些,我父母亲肯定早就心中有数。

第3章 闯江湖

没过多久,外公思女心切,特意从北京赶到大坝沟来,几番怂恿,最终把母亲劝回北京,父亲也跟随而去,并在外公所在的院所当个临时工。然而,整天面对无聊的抄抄写写,父亲壮志难酬,慨叹何日才能破解狼咒。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外公透露的一个消息改变了一切。

或许是冥冥中早有安排,那年院所筹办“少数民族文化研究室”,这正合父亲所擅长,他软磨硬泡央求外公帮忙推荐。因为对北方游牧民族特别了解,加上人才稀缺,几经考核,最终被破例吸收为科员。

有了合适的工作,父亲干劲十足,成绩斐然。后因科室整合,他转调古文化研究院考古所,从此开始了风餐露宿的田野考古研究工作。

虽然父亲功成名就,但母亲仍带着我回到大坝沟,原因很简单,也很让人心碎——父亲快到三十五岁了,那将是“狼咒”的大限。她一直在等待,在期盼,希望某天六爷能带着解咒的好消息回到村里来。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六爷突然间音信全无,就像人间蒸发,直到现在也没他的任何消息,而该发生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那年我才十三岁,当天正值中秋,母亲从一大早就开始坐立不安,午后,她提着一篮子水果,说是上山拜佛,祈求父亲在外平安。或许是受母亲影响,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越来越强烈。

到了傍晚时分,只听外院的木门“啪啦”一响,紧接着,有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冲进屋来,他的走路动作相当诡异,像是弯着腰在跳。未等我看清,那人已经奔向炕头,哆嗦着拉出藏在衣柜里的小木箱,把里面的书籍、笔记本一股脑倒在炕上,一边埋头翻抄,一边急促地喊:“天桦,快!快把灯打开……”

“父亲,你回来了!”我拉了下电开关,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后。

这时父亲已是浑身颤抖,脚也不能伸直了,像一只狼那样地趴在炕上,嘴里发出怪异的“呃呃”声,可双手还在不停地翻书。我立刻明白,父亲是“狼咒”发作了。想起以往此刻,他总是从衣袋里掏出药品吞下,然后叫我母亲把他绑紧。于是我靠过去,哭泣着说:“您快点吃药吧!”

“呃……没……没用的。”父亲勉强应了一句,埋头继续着翻抄的动作,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失控,搞得纸叶满屋乱飞。突然,他停下动作,“呃呃”叫了几声后,硬撑着转过身来,我看到他扭曲的手里紧捏着一本书,眼神既充满痛苦又夹杂着欣喜。就在我呆若木鸡时,父亲踉踉跄跄地爬过来,把书举到我面前,仰起头,奋力挤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匈奴北单于……金棺……在这里,在乌里拉……解……解咒……”

话未说完,父亲的脸开始扭曲,眼神也变得迷离,随后疯狂地撕咬手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