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眼底忽地浮上寒意, 很快又消解了。她拍拍小舟的手,来安慰这个怯懦的青年,道:“无妨。烂泥扶不上墙, 不扶便是;土养不好花, 我便不在此处播种。”
她站起身, 轻抚小舟俊秀的面颊,云淡风轻道:“去把我和宣平侯来往的信件烧干净。我不缺这一抔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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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霆回府时, 正遇见要出门的梁晦。他惊觉, 梁晦与裴雁晚长得的确相似,便把人拦下, 问道:“哪里去?”
“侯爷, 小人去寻姐姐。”梁晦仰着头, 喉结轻动,双手食指不停地打着转儿。
“寻裴雁晚?”庄霆眨眨眼睛,长臂一横,把梁晦堵在了门口:“求她替你还债?”
“她是小人的姐姐,不会置小人于不顾。您的银子,小人尽快还清。”
庄霆淡淡“哦”了一声,没有要放梁晦离开的意思,而是扬眉问道:“本侯欲与你姐姐结识一番,你可能请她来府中做客?”
梁晦一头雾水,宣平侯想交友,竟需要通过他来牵线?他正欲解释,自己与那位仅见过一面的亲姐姐并不相熟时,便听庄霆又道:“你若能做到,那么本侯与你的债,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梁晦喜笑颜开,道:“多谢侯爷!小人定尽力而为!”
庄霆满意地点头,撤下了横拦在半空的手臂,为梁晦指了个去处:“去长乐大街找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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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大街恢复如初,雁晚回铁匠铺还弓箭时,挨了铁匠劈头盖脸一顿骂。她自知理亏,连连道歉,险些忘了把“抵押”的玉佩带走。
乔岱叉腰发问:“现在去哪?”
他进京的次数少,对京中一切都觉得新鲜。再加上他仍为故友秦渊介怀,便在今日拽上了雁晚,要一览国都风物。
“去买几盒如意糕罢。”雁晚看看天色,大片乌云正从天际席卷过来,约莫是大雨将至。
“你何时又爱吃甜食了?”乔岱摸不着头脑,他与雁晚相识十几载,彼此了解,知晓雁晚早便不沾这些东西了,为何今日要买如意糕?
雁晚掂掂手中的玉佩,意味深长地笑了:“家里的小狗喜欢吃。”
乔岱恍然大悟,道:“原来你阿姐家里养狗了?什么颜色?改天抱给我玩玩——狗能吃如意糕吗?”
……是我自己养的小狗。
雁晚如鲠在喉,缓缓回答:“是黑色的。”
江允穿黑色衣裳好看。
且江允送给雁晚的狗,也是黑色的。
雁晚想到这里,心头漫出难以消解的惆怅。小黑炭听话黏人的模样历历在目,她却再听不到一声亲热的犬吠了。
三盒如意糕,一盒分与乔岱和傅纤纤,一盒给阿姐,剩下的那一盒,留给江允。雁晚拎着糕点,刚要跨进脂粉铺的门槛,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唤:
“姐姐?你来买脂粉?”
她身子一僵,与乔岱同时回过头,便看见一个布衣少年笑眯眯地站在街边。
雁晚轻轻点头,冷漠道:“对,买脂粉。”
她不愿让梁晦知道脂粉铺老板傅纤纤是自己的同门,免得梁晦日后上门骚扰,便顺着梁晦的话茬,谎称自己是来买脂粉的。
当年谢泽兰去云州寻人时,乔岱溜哨躲懒去了,故而他不知道谢泽兰长何模样。可梁晦往他面前一站,但凡是双眼明澈之人,也该看出来梁晦与雁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了。
乔岱揣摩着雁晚扯谎的用意,朗声道:“把如意糕给我罢,我先进去帮你瞅瞅什么好脂粉,你与你朋友慢慢聊。”
雁晚心神领会,把如意糕递进了乔岱手中,冲梁晦漠然道:“何事?”
梁晦抿抿嘴唇,面露为难,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话,丝毫听不出有为难之意:“我有件难事,非说不可。我家元宵时遭了难……咱娘被火烧成重伤,需要银两治病。”
又是火灾。
雁晚的心一沉,她紧盯着梁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