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吵醒,出来看的时候,父亲的脏衣服上,头上,到处都沾满了木屑,父亲从来都不嫌累,对我也很讲究。劳作之后,如果没有洗干净,他绝对不会来抱我。
在那片地方,父亲很出名,不仅因为为人好,还因为他身为木匠的手艺。不管是装门造栓,还是木窗雕花,那片地方的人都会来找父亲,所以父亲也难得清闲。
那一次之后,只用过一次的刻刀被父亲放在了一个精美的木盒子里,而父亲送我的木偶,也被我藏了起来。我记得父亲带我出过一次门,去哪里我忘记了,那段记忆非常模糊,被荒凉与废墟充满,回来之后,我找不到我的木偶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慢慢开始懂事,十多岁的我,尽管舍不得那木偶,但终日抱着一个木偶,总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我没有细问,甚至没有去再找,现在想来,那小木偶绝对还躺在老家的某个角落里。
将近二十年过去,我不知道那木偶是不是已经受潮,木头是不是已经腐烂了。
那趟远门之后,父亲减少了工作量,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接那么多活,尽管如此,这样的经济收入,已经足够养活一家三口,甚至算过的阔绰了。父亲续起长发之后,再也没有剪短过,他的额头总是被发丝掩盖。
那之后,父亲经常出远门,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我的记忆中,在我已经接近成年的时候,父亲又带着我出了趟远门,但是那段记忆同样模糊,我只依稀记得,那段回忆满是阴暗和潮湿,而阴暗之中,我看到了一张笑脸。
那张脸,我早已经忘却了真正的容貌。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那柄刻刀,是在我马上要一人前往b市上警校的时候。父亲取出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刻刀还静静地摆放在盒子里,那一次,我和父亲秉烛夜谈,一谈便是天明。
父亲让我上了警校之后,一定要成为一名为正义奋斗的刑警。父亲有些感慨,盯着窗外凝望了很久,而我则盯着那盒子里的刻刀。那么多年过去,刻刀非但没有生锈,竟然还非常锋利。
我拿起刻刀,手在上面轻轻一拨,一不留神,指尖被划破了。我惊讶万分,长期没有使用的刀,绝对不可能锋利至此。父亲见我流血,并没有过多的关切,他拍着我的肩膀,让我记着他曾经说过的话。
父亲说,眸子是人的第二颗心,他让面对任何人,都要看透对方的眸子,看穿对方的心灵。父亲告诉我,任何人的道路都是不平坦的,他是那样,我也绝对会是那样。父亲还告诉我,不仅眸子是人的第二颗心,心也是第二双眸子。庄土来划。
他让我看人,一定要从心出发,永远都不要用眼睛去看表面。
父亲的告诫,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对我说的这番话。那天天亮的时候,父亲一直在叹气,他对我说了一番令人触动的话。
“人的生命有限,我已经要老了,生命也总会走到尽头,李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你认定一条路,你一定要一直走下去,坚定不移,矢志不渝。不要走错路,勿忘初心。”
“父亲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拿着这刻刀一辈子。我和这刻刀相伴很久了,我拿着这刻刀,刻过岁月,刻过生命,刻过人心,直到,刻尽芳华。”
父亲就像一个诗人一样,出口成诗,父亲又像哲学家,说了许多我至今没有办法理解的话。
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火车站的月台之上。母亲没有去,父亲一个人送我去前往b市的火车站。父亲没有和我多说,只是在我上了火车之后,他伫立良久,直到火车缓缓前行,父亲才转身离开。
他留给我的最后一眼,是一个背影。
后来,父亲死了,时值冬日,母亲没有等我从警校赶回来就将父亲火化了,待我归去,我只看到了父亲的骨灰盒。我第一次对母亲发了火,我质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将父亲火化。
母亲说父亲是病死的,街坊邻居也说,父亲在死前发了疯。母亲哭得很厉害,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哭得撕心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