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到桌边,看着柳素卿端坐不动,心中无名生起一团火气。

“你聋了?才刚没听见我说要水?”憋不住火,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到柳素卿嘴边。

柳素卿被打得懵了,捂着脸,眼里蓄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郑桥却自认,自己还算是喜欢柳素卿的,所以并没有打重了。

他觉得这没什么,自己从来不打媳妇,如今柳素卿故意不听使唤,这才教训两下。

夫为妻纲,他一个男的,总不能被个女的压下去了。

柳素卿生气归生气,他将来可以哄回来。

可她不能不听自己的话,当他要水的时候,她不能不给端到嘴边来。

可郑桥又哪里知道柳素卿的委屈?

柳素卿捂着脸,那眼泪如断线珍珠,一粒一粒砸在刺绣上。

身后女儿被郑桥的声音闹醒了,又哭了起来。

柳素卿擦擦泪,忙又去哄孩子去了。

郑桥给自己倒了杯茶,囫囵喝下肚,随后将那茶盏一甩,转过身回床榻上睡去了。

可巧他那么一甩,那烛台倾倒,砸在柳素卿的刺绣上。桌上还有许多堆叠好的衣裳,那衣裳倾倒燎了帘子。

瞬间,火光就着了。

柳素卿并不晓得这些,只是在前头哄孩子。

等孩子再次睡下,那火已烧大了。

柳素卿怔怔,看着火光内还在熟睡的丈夫,就这么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火蔓延至床边,将她双眼都遮盖住,这才咬着牙,抱了孩子出了门。

“来人呐!着火了!”她踉踉跄跄跑出了门,“快来人呐!快来救火啊!”

家里的下人被惊醒,忙从床上爬起来。

见到漫天火光,慌慌张张找些容器来打水救火。

外头邻居听到着火了,忙也拿着水桶过来救火。

甭管是谁家着了火,反正火势要是控制不住,少不得要连烧好几家。

倒是住在郑家许久的宋临,听到这个,反而胡乱穿了两件衣裳,用袖子遮着嘴脸,趁乱从郑家跑了出去。

火势大,一烧到梁柱上,就很难扑灭。

就这样,烧了大半夜,那火才被救下。

郑桥已经不必说了,人躺在床上,早被烧成了焦炭。

他两个姐姐就嫁在县内,接到消息,哭着来奔丧。

“弟弟啊!”

“我的弟弟啊!”

两个姐夫站在那里,一个不言语,一个劝着自家媳妇早些为小舅子准备后事。

柳素卿也在那里抹泪,等哭了一会儿,官府的人才来了。

带走柳素卿要问话。

他两个姐姐想起弟弟私藏逃犯的事儿。

怕弟弟死了还要以私藏罪犯的事儿被人唾弃,假借孩子要先吃丨奶的理由,先把柳素卿带到屋里去说话。

郑大姐早擦干了眼泪,拽着柳素卿问:“那宋临哪里去了?”

柳素卿抱着孩子,像是被吓坏了。

“不知道,昨儿灭火的时候就没见着他。”

“家里怎么会着火的?”郑二姐又将柳素卿拽到自己那一面去。

柳素卿擦着泪道:“不知道,昨儿孩子一直闹,我在前边儿哄着,自己也睡过去了。然后就瞧见着火了。”

郑大姐指着柳素卿,发狠问道:“那你怎么不喊我弟弟起来!”

柳素卿哭得越发狠了:“昨儿大爷跟兄弟们喝多了,就睡死过去了,我叫不起来。火都燎着帘子了,救都救不来!家里几个佣人都知道,我跑出去的时候,火已经大了。”

“姐儿才刚生下来几个月,我肚子里眼见又怀上了。他是我跟孩子们终生的依靠,我宁愿是自己死,也不想昨夜在火里的是他啊!呜呜呜呜呜!

姐姐们难道怀疑是我?我敢发誓,那火要是我放的,我就立刻现世报,当场暴毙而亡,十世都不得超生!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