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家训多如天上繁星,从?子孙的言行举止, 规定到礼节大义。

谢静和从?袖中寻出玉箫, 放置唇边, 悠悠箫声于阴沉的小院之中奏响,如泣如诉。

谢氏家训中有言, 族中子弟面见?死亡,心中必生?兔死狐悲之情。

面对着数位读书?人的亡故, 谢静和定是要给予他们一个体面的死亡。

谢氏中人,必尊崇谢氏家训,何况当?代继承人,谢氏玉郎。

小院之中不?知何时起了风,拂起的风带出了丝丝缕缕的寒凉,带着院中浓厚的香味飘荡而走。

那种凉意很浅,却又很浓,如同雪下雾凇,夺人心神。

谢静和瞬间想到了楚淞君。

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他了。

父亲要他入仕,近来将谢氏族内要务一项接一项交予他,他忙得脚不?沾地,毫无多余的时间与精力。

而淞君最近在大理寺之中查案。

谢静和想,或许他办完祭祖用品之后,可以寻淞君出来饮酒放松,西京之中新开了家糖水铺,他肯定爱吃。

一想到这个,逼仄的小院也显得疏朗了起来。

温度越加低了。

谢静和心中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幕又一幕画面。

箫声一断。

门后哒哒的脚步声渐近。

谢静和猛然?回头?,眉头?紧皱。

***

大门被撞开,铺天盖地的蛊虫如同遮天蔽日的黑云倾巢而出,将门板整个击碎,蛊虫恶臭之味从?小院之中拔地而起,只见?院中闪过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

楚淞君放下掩面之手,怀中的鹦鹉被扑面而来的气浪惯进楚淞君的怀里,楚淞君咳得撕心裂肺,冒出红血丝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女人离开的方向?。

院中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选。

大大出乎了楚淞君的意料。

居然?是十年前的蛊女温韶!

最后一次循环之时,或许她接受了什么东西的提醒,竟提前发觉了大理寺隐蔽的偷袭,立刻引爆了皇帝体内的蛊虫,间接导致了“伪神婴儿”察觉危险,意图提前出世。

她能够逃脱大理寺众人精心设下的陷阱,楚淞君并不?惊诧,更令楚淞君惊诧的是,时隔十年,温韶为何又再次出现?在了西京之中!

这一次,蛊女又要与她背后的祂搞什么事!

小灵尖叫道:“快追!快追!”

鹦鹉扑棱着翅膀,爪子抓着楚淞君的衣物,急得不?得了,却突然?听见?阴气森森的少年断断续续的嗓音。

楚淞君手中的帕巾染着血,因着他剧烈的咳嗽,丝绸终是兜不?住迅速涌出的鲜血,那些腥味的血从?楚淞君纤长?的指缝之中冒出,侵染过手指的皮套,一点一点滴进了楚淞君摇晃沸腾的影子里。

少年抬起冷厉的眼:“她,逃不?掉。”

空气之中,无数双稚嫩的脚印将整个桐花巷团团围困,厉鬼们手牵着手,肩挨着肩,猩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冲天的阴气如同攒动?的漩涡!

温韶一愣,寒气一点一点渗进骨缝,整个人的灵魂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不?是未知,却胜过未知。

这种恐惧,名为死亡!

漆黑的发丝与血色的裙摆交织,蛊虫挣扎着密密麻麻地散落一地,猩红烧焦的卷轴在如同炼狱的一幕之中徐徐展开,一切如同一张突如其来的巨网倏然?朝温韶倾轧而下。

“咳”

楚淞君的脸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脚步开始虚浮无力。

桐花巷中的一扇门却不?知何时悄悄打开了,楚淞君警惕地看?过去,围绕在他身边的决明冷冷地瞧过去,刮刀般的眼神令来人动?作一顿。

“静和?”楚淞君一愣,不?由?脱口而出:“你在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