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其实有许多可以辩驳的话，可是到了唇边，又说不出口。

他想到今天早上香软的面包，是了，物资这样紧缺，那些面包又是从哪来的？四周传来嗡嗡的议论声，仿佛众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他一扭身，不顾身后有人叫喊，闷头便跑了。

傲娇虎：我爸……不对，嘴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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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座战火纷飞的城市里，就是想跑，阿虎也不知能跑到哪里去。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看到人人脸上都带着愁苦，带着茫然……以前他从未体味到战争的含义，在他小小的脑袋里，只认为那是一件会死人的、可怕的事，直到现在，他方才明白还意味着更多。

无论如何，他不该跟那群外人一样怀疑他。

他亲眼目睹那个人把妈妈推上车，亲口听他说自己要留下来，他是个大人，自然明白留在锦州代表什么，但他没有犹豫。

想到这里，阿虎才觉得那种羞惭与委屈消失了。

想必今早的面包只是偶然，他也看到过旁人偷吃饼干偷喝汽水，就算物资紧缺，总还有一些“奢侈品”留下来嘛。

他懒怠再去与旁人争辩，便回到他们如今住的、一间隔出来的屋子里，找了几根树枝，蹲在地上画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来消磨时间。

就这样一直等啊等，果然等到天都黑了，门外方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从前他这样等的都是妈妈，如今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站起来，忙在脸上挤出笑容，做出一副刚从外头玩耍回来的模样。

俞怀季的眉宇间都是疲色，整整一天，又是无功而返。

缺药的问题还没解决，又听说粮食告急，若按现在发放的数量，至多只能维持一周，从明天开始，就必须要再次减少每人能领到的口粮……

“你回来了。”

孩童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唇畔已全是笑意，一如往常。

阿虎站在门边，身上穿着旁人改过的衣裳，宽宽大大，愈衬出他的瘦弱。

自打叶耀安归家，叶家的经济条件大为改善，他的小脸已是圆润许多。后来俞怀季更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吃最好玩的都堆在他面前……可就在这短短半月，他连下巴颏儿都瘦尖了。

他又想起今日庞九成劝说他的话：

“……我说三爷，以你的身份，又何必管那一摊子烂事，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你看，连我都不管，你管了有什么好处。那些刁民都是升米恩斗米仇的玩意儿，别指望他们感激你。”

“如今不如想法子赶紧走，听说你还带着小公子呢罢？我要是有法子让你出去，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旁的事，我实在无能为力啊。”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阿虎的脑袋：

“饿了罢？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不过又是几只馒头，还因为他去领的时间太晚，馒头已然冷硬，阿虎啃了两口忍不住直打嗝，忙倒了杯水来喝。

他心口一揪，忽想起一事，忙在衣袋里摸索着，拿出一个包装鲜艳的东西放在阿虎面前：

“快看，这是什么？”

阿虎不免呆住了，隔着包装纸，依旧能嗅到一股微带苦涩的香味，嘴里情不自禁分泌唾液。

这是……巧克力。

俞怀季见他连眼睛都亮了，笑容愈发温柔。

果然这孩子还是嘴馋的，如今，这也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的可以慰藉他的东西，也不知绣绣若是得知，会不会怪他害阿虎吃了这样多的苦……

“……这个，是从哪来的？”

“吃罢。”俞怀季又摸摸他的脑袋，并不答话。

阿虎把巧克力攥在手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四更！【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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