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请大家都冷静下来!”

这时,她似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随着扩音话筒传遍站台,和往日的柔和不同,沉然恍若冰玉相击。

砰!砰!砰!

在俞怀季的示意下,两个士兵朝天连放三枪,狂卷的浪涛终于渐渐平息,渐渐止于宁静。

“我知道大家都想上车,请大家放心,只要手里有票,我们会尽量让大家上去。”

“现在,把所有车厢的桌椅床铺全部拆掉,能多腾一分空间出来,就多腾一分。”

人群顿时振奋起来,元绣抬头,只见俞怀季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只得一个剪影。但她就是觉得,他便仿佛平定这场风暴的定海神针。

“慢着!头等车厢也要拆?这是什么道理?!”

“花了那么多钱,还要跟这群泥腿子挤在一处,啧,真是晦气。”

“超额售票是二等三等的事,与我们头等车厢的客人无关,要是我们因此受了损失,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听到这样自私冷漠的话,许多人都露出怒容,俞怀季淡淡一笑,看向那个质问他的人:

“鄙姓俞,家中尚有薄财,愿意在此担保,若诸位有任何损失都会一力承担。”

“……俞,姓俞?难道他,他是那个俞家的人?”

“这不是俞三爷吗?我在报纸上见过他……以俞家的财力,确有这个底气啊。”

“人家俞三爷还这样谦逊,有些人呢,有几个臭钱,就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

嗡嗡的议论声中,那些质疑的乘客脸上都是阵红阵白,俞怀季抬高声音:

“值此剧变之际,我想在场诸位,没有一人愿意看到家人离散生灵涂炭的惨剧。今日我们同乘一趟车,便是同渡劫难的伙伴,是同胞,是兄弟姊妹,自当勠力同心!”

他一声令下,火车上的掌车、茶房全都赶去拆座椅、拆包厢,人群在指挥下排起了一条条长队,因为这趟车是他全资赞助,锦州车站的站长也跟着忙上忙下,一边抹汗一边暗自庆幸,今日若不是有这位三爷主持大局,一场惨案在所难免,自己也要成千古罪人了。

但是车厢内能拆的都已经拆光了,很快,众人发现空间还是不够。

“……真不能再上人了,俞先生。”站长又开始不停地流汗,急得脑门几乎冒烟。

“要是超载太严重,在路上出了事,死的可就是一车的人!”

俞怀季也知道此事不可儿戏,沉吟片刻,视线落在站台上那些还没能上车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满是希冀的面容,他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背着包袱,有的垂垂老矣,有的嗷嗷待哺……若是将他们留在锦州,还不知有怎样的未来在等着他们。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

“诸位,现在火车超员了,我希望已经上车的先生们能下来,让老人、孩子和女士们上车。”

“作为提议的人,我也不会上车。”

话音未落,他竟然在人丛中捕捉到了一双眼睛。

隔着密密麻麻的陌生人,四周恍惚都晦暗了下去,唯有那双眼睛,明亮得仿佛要落下泪水。

俞狗,我的好鹅子!【住口

€一家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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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默后,一个大汉率先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慢慢地,又有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走出,一个夹着书包的青年,一个头发已然花白的学者……

头等车厢内那个质问俞怀季的乘客也走了出来,他略微点头,似乎在表示歉意。

渐渐地,站台上剩下的妇孺老人越来越少,他站在车门边,终于看到了那个窈窕倩影,她牵着阿虎的小手,几次欲言又止,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了。

“……我跟你一起留下。”

经月不见,没想到再重逢便是此时,他笑了一下:

“别说傻话,阿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