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怀季把那连半个巴掌都没有的一小块巧克力递给她,他的眼睛总是那样亮,见她不接,又轻轻推了推:

“我尝过一小块,很好吃的。”

他并不知道,还在故乡的时候,这样的东西对元绣来说是唾手可得。那时家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名流政要,她十岁的时候就穿着巴黎最时兴的西服,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坐在母亲膝上由外国记者为她拍摄相片。

她将纸包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然,他确实尝过了“一小块”。只是巧克力右上角那比齿缝还大不了多少的微末缺损,这样尝上一口,恐怕连是苦是甜都没能分清。

她忽觉眼眶里有热流要直涌出来,只是脸上坚持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眼中顿时闪过懊恼,下意识在身上摸索着,想摸出手帕来给她,只是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耳朵都急红了。

她不由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愣愣地看着她,她将他衣角扯了一下:

“坐下来罢,我们一起吃。”

是不是很甜【溜了溜了

PS.注

《月儿弯弯照九州》,江南一带民歌

PPS. 四更(●′З`●)

po18群~11.65.24.28.5///烽火金兰(民国)€青涩初吻

€青涩初吻

那天,他们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她说到离家的不舍,说到至亲逝去的悲伤,说到还有三个妹妹流落各方生死未卜,这样痛痛快快地向人倾诉出来,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或许他们是同病相怜。

从小到大,俞怀季没有见过父亲一眼。

母亲经常将年幼的他扔在家里,一扔就是几天,等回来时,她会带着城里的新鲜玩意儿,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但总是显得那样陌生。

小时候的他还不懂,渐渐他长大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进耳中,他明白了什么叫“卖唱女”,什么叫“私生子”,明白了为什么很小的时候,总有人冲着他扔石头,骂他是“野种”。

“……我不怪我娘,她也不容易。”

“她去金陵见了那个人好几次,他不肯认我们。不认就不认,我也不稀罕多一个爹。”

“我想好了,等我长大了,挣到了钱,就带我娘离开这里,带她去过好日子。”

他说到此处,小心翼翼地看了元绣一眼,似乎欲言又止,顿了顿,又说:

“以前的家没了,以后也会有的。”

“你以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家。”

曾几何时,元绣以为那个家会是他给自己的。

他教会了她唱那支江南小调,教她如何融入这里,不再被人孤立。她也教他诗文、算术、画画……他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两本破破烂烂的英文画册,让她教他念上面的字母。

他很聪明,学什么都速度飞快,元绣想,他确实是不该困囿于此处的金鳞,迟早要遇风化龙的,但他们彼此陪伴的岁月越来越长,他的眼睛永远都是初见那日的澄澈。

就连他们第一次亲吻,也是元绣主动的。

那年她十七岁,镇上搬来一个回乡养老的教员,那老教员的家里有一架陈旧的钢琴,每当路过他家门口,元绣总忍不住偷瞧上几眼。

忽然有一天黄昏,俞怀季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兴冲冲地就跑。

跑到老教员家里,他将她按在钢琴前面:

“弹罢,陈先生跟我说,两个钟头随便你弹!”

元绣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

她不仅会弹,从前她喜欢的,最擅长的就是这些黑白光洁的琴键。

但元绣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弹琴了。那是离她太过遥远的东西,所以她从来都不说,只将曾经的挚爱深埋心底。

他一笑,眼角弯弯的,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

“我知道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