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舟微漪黯下去的目光下,也渡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大徒弟所爆发出来的惊人的杀意,只浑然不在乎,语气轻的像是喃喃自语地道,“……玉灵峰。”

我悄悄竖起耳朵,对也渡报出的这个地名很敏感。

关我的师门什么事?他要拿玉灵峰开刀不成?

也渡:“当年你拜师奉茶之时,我也在。”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觉得也渡是在说什么不靠谱的胡话,我的记忆力还没衰退到过了几年的事就记不清的地步。

当年我的拜师仪式算是简洁,在玉灵峰内,也并未多邀几人,不过是我、师尊、舟微漪、师尊的好友百花杀……然而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也渡看着我,定定地将在场几人的名字都报了出来。

我:“。”

这一举动,多少为也渡所说的话,添了几分可信度。

可他关注这些做什么?

我的眼睛一时大睁,圆滚滚得像是受惊的猫,有几分警惕地盯着他。

也渡到如今,被难言的悔恨与心虚折磨着,竟也多多少少有几分麻木后的镇静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来。

“……舟小公子,我一直在。”

一直在。

这话砸进耳中,我尚且有分不自在的茫然,睫羽颤动着垂敛而下。

脑中仿佛空白了一瞬间。舟微漪早已经无法忍耐,上前按住了我的手腕,过于高挑的身形遮盖在前,掩住了我大半的视线。

也像将珍宝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我被舟微漪身上的气息包裹起来,熟悉的气味多少带来了点安全感。我略微醒了醒神,镇定道,“你什么意思?”

也渡的唇略微张了张,没发出任何声音来。他那样冷淡的面容之上,竟也挂上了类似于为难的神情。

不是对于即将面临的结果的心虚,也渡这会显得,倒像是不忍一般,以至于如此迟疑和踌躇。

我当真全然不知吗?

以往修炼过程当中的一点异样浮现出来。

我惊叹于师尊的博闻强识,深藏不露,在拜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庆幸于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且远收到了比想象中更大的惊喜。

对于师尊教学我术法时、和教学我医药之术时的一些区别,未尝不感到疑惑,但也只是觉得或许师尊在术法修炼之上,对我的要求更加严苛而已,严师出高徒,我对她在这方面的严格,也总是甘之如饴。

哪怕严苛得……判若两人,但也不曾天马行空地想到其他方面。

一层是对于我自己太过信任,看不出有术法伪装的痕迹。另一层也是因为从拜师以来便是如此,也当成了寻常之事,或许其他师尊教习弟子,也是这般模样。

师尊又怎么会骗我?

又怎么会有人无聊到伪装成另一个人,又不图谋利益好处,只为了……教学我术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的观念当中,本便不存在有人会毫无缘由地为我提供便利之处。

哪里知道真的有也渡这样的神经病。

这样毫不符合常理的、荒谬空悬的存在,让我从未想到另一个方面即便只是提出这样一个猜测,都让我自觉不堪。师尊从没有在任何一处愧对于我,我怎么能对于她妄加揣测。倒是有些怀疑师尊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人格,也没荒谬到想成是两个人。

但在也渡那并不算隐晦的暗示之下,先前不解之事,好像也跟着迎刃而解了。

那些在先前接触的过程当中,隐隐察觉的微妙不自然,在此时都成为了最好的佐证。

其实是很好区分的。

哪怕是同一张脸,我闭上眼,也能从过往的那些事迹当中,轻易地筛选出了玉师尊,和……也渡。

原来这么明显啊。

我的脸色一时有些阴沉下来。自觉难看。

但在也渡的眼中,便见小徒弟面色苍白如雪,睫羽颤动着,好像有些失魂落魄的茫然,心下先软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