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那绢纸上依旧残留了淡淡的血腥味,那甜腻腻的气息轻悠悠地上飘,被西北的狂风所卷,缠绕进山林深远的气息里。

但它代表的东西,就像屹立在此地亘古不变的黄沙高原一样,深沉而幽远,薄薄的一张绢纸,重如泰山。

殷微尘觉得自己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同于初见禁宫时的震撼,更加苦涩,又更加柔软。

他俯身将许老汉扶起来,神色凝重地搀着人往囚车处走,所到的地方,无论是自己人还是奸细,衙役们都纷纷垂头,风吹麦浪一样避开。

“陵州百姓的情谊,还请您亲自交给他。”殷微尘解开囚车上重重的锁,徐辞言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攀着他的手,踉跄着爬了出来。

“大人!”见他的第一眼,许老汉声泪俱下,“您怎么成这样子了啊!”

京城来的监军大人打陵州城过的时候,许老也在人群中看着。

红袍官员面容俊秀,虽瘦削,一举一动里却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只一眼,话本里说的名流仕子,清贵官员就都活了模样。

哪像现在这般不良于行,形销骨立的模样啊。

怕人站不稳摔着,殷微尘一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徐辞言面色苍白,虚弱地朝他笑笑,又不容拒绝地把人推开。

“老大人,”他整肃衣冠,郑重地朝许老汉行了一礼,双膝跪地接过那卷万民书,“陵州距此地近千里,需行四五日,此番前来,您辛苦了。”

“替我向百姓们道声谢,”徐辞言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目光长长地看着西北的方向,“没能让他们过上安定的好日子,是朝廷的过错,此番行事,我亦未曾后悔。”

就像他入学那日,小小的孩童跪在赵夫子面前郑重发誓。

誓言道,学而优则仕,仕则为万世开太平。

……

初冬里,京城已然落雪。

朝野内外关于徐辞言的争论已经满城风雨的地步,而徐家宅子里确是一片安宁。

杨姝菱掌着中馈,从事发之日开始,对外关了京里的铺面,闭门锁户谢绝一切探访;对内则安抚仆役,那些想要走的,也不拘死契活契,通通放走了。

这么一来,留在家里的都是忠心之人,倒不怕外忧未至,内患先起。

徐出岫被停了职,不用到太医监去点卯,她担心家里,索性搬回来住,总归无论什么时候,徐家永远都留着她的小院子,时时洒扫。

她和母亲嫂嫂日日里聚在一处,或是看书,或是理账,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计,时不时看向玩娃娃的徐瞻。

小孩儿很乖,尽管时常想念父亲躲着偷偷流泪,在母亲面前还是摆出那副快快乐乐的样子。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杨姝菱手里的账本落到最后一页,她合上册子,愣怔地看向外面。

生来便是金枝玉叶,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贵女,人生里第一次这么时时愁绪溢满心头。

徐出岫看她这副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心酸,揉了揉眼睛,“微尘去了,好过是其他人。”

“总归不怕在路上被人使了暗计,夺取性命。”

只是两人都清楚,不过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罢了。

“夫人,小姐,邑王府的人又来了!”惆怅的气氛被一声急匆匆的呼唤打破,身着青色袄子的娘子赶忙跑进来,满面愤懑与焦急。

“眼下正在门前叫着呢!”

“他还敢来!”徐出岫一拍桌子,秀美的面容上满是怒气,她自当官以后气势越显,这么一怒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嫂嫂你坐着,”徐出岫拔腿就往外头跑,“我倒要看看萧衍那个畜生要做些什么!”

“去,派几个不打眼的人从后门出去散播消息,”杨姝菱深吸两口气,压抑住心底灼灼的怒火,“邑王不让我们好过,自己也别想脱身!”

紫檀的车辕上装饰着金色的流苏,南海来的鲛绫纱掐出褶子,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