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没成事之前,每个帝王都曾怀疑过自己。女总统当选之前,也一定想过自己不行。而也一定,她身后有人告诉她,「你可以」。现在,我告诉你,你可以。」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我已是不生不灭之身,不垢不净之体,非人间人,岂能从人间事?」草央款款地站起身:「这一番话太冗长,我让你自个想想。你师父就在屏风后,你可以请教他的意见。」
「呼吸乱得不成样子,我是怎么教你的?」刘雷从屏风踱步走出来。
姬颯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又觉得合情合理。他出现在404,是代表他倒戈,还是从来都没有站过在自己这边?
「小祖宗的事,还是她自己说最好。」刘雷自嘲地一笑:「我觉得呀,我们三个不该存在的人,总是会在这不该存在的屋里相会。你看,你不该出生,我不该不死,小祖宗根本不应该在这里。」
「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帮她?」姬颯眉心的困惑,让她叫不出师父二字。
「你和她有什么分别?你自己不愿做选择,何来让为师选择?」刘雷跪坐在地上,直直地看进姬颯的眼睛,姬颯一时招架不住避开了眼神。
「你早就知道她想让我来...」姬颯说不出口建国立业这种话,对她而言这实在太夸张。
「你是个意外,谁都没想到还有无根人。有没有你,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你没有那么重要,谁都没有那么重要。」刘雷自嘲指指自己。
姬颯的思绪仍是云里雾里,草央那长长的故事是飞得慢而后劲足的子弹,缓缓地没入她脑海。
那是个动听的故事,所以那个邀请也让姬颯动心,但仅仅一动她就觉得不对,在女子的创世纪之前,草央轻描淡写地跳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谁的尘埃谁的落定?
「她说,要牵走地牛。你说,陆沉。」姬颯苦苦思索着,一点一点的线索,像地图一样被串起了山海的轮廓,她抬起眼对上刘雷疲惫的眼睛:「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要在404?你们既然不是葬身此处,也不算灵更不是地缚灵,那为什么你们在这里?」
刘雷的银马尾垂在他的左胸上,脸上的皱纹松了下来,露出了宽慰的笑:「为师急得都想替你灌顶了,原来潜移默化才有用。」
「向阳花园有煞气...」最初就是由一棵木棉树上知道,向阳花园的刘雷为煞气守了五十年,近日地气不稳,煞气鑽了空子窜出去害人性命,只要知道正确的地点,姬颯可催动深根如强网,重新禁錮压制煞气。她所得的信息不完全清晰,尤其是她原本不懂的事,比方她以为舆师等于风水师,就是因为在她不了解范围内无法完全解读讯息。
而她更不擅解读人心的明暗幽微。
那时她充满自信,以解救无辜性命无己任,理所当然地觉得刘雷的守,必然是镇守,她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刘老前辈在向阳花园镇了大半个世纪,你要是告诉我,你愿意看到人们被煞气衝撞而死,我是不信的。」
刘雷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否认了,他说他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为了镇守的守,难道是守候的守?
刘雷见姬颯脸色骤变,微妙地冷笑了一声:「想起初见你,倨傲骄慢,一脑子蠢笨。」
「你不是镇守,难道是你故意!」姬颯的声音不稳。
「人人都把不想见的都往地上摁,往土里埋,那才是煞气的基业,与我何干?我所做的,顶多也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煽风点火,坐看山河秀。」刘雷半点不心虚:「煞气本就是土地反噬,万物皆是平衡,不平的人心,哪怕埋了平上了土,也只会更不平。」
「为什么是向阳花园?」
「我们脚下层层都是强取豪夺,处处都是坑人窝。从开初说起,一个部落恩将仇报,突袭帮助扶持他们小黑人,抢得这块地和耕种种子,落地深根。其后汉人来了软硬兼施,又欺哄落地生根的原住民低价让地,为了利益强娶部落女子为妾,用尽心机低价拐骗肥田据为己有。你以为这是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