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样一个有武艺傍身的男人而言,左右不过是将名利抛却,将过去斩断,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可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中生活,却要艰难得多。
世路风波险,浮沉乱如麻。
屋中的叶烬衣抬起头来,她能看到男人墨色的身影懒懒地靠在树上。
许是今夜月色很好,星河灿烂。他枕着胳膊,半翘着腿,似就要在那儿睡了。
院子的围墙原本有些低矮,可现在已经加高不少,这便是他晚膳后忙忙碌碌的结果。
顾扶风总是心细的,他从小便是如此。也许因为他是嵘剑阁的大师兄,总要多照顾师弟们,所以也便想得比旁人更多。
可他却也不是对谁都如此。
他这样的性子,总是招人,好像同谁都能打成一片,可实际上,他心里却有着鲜明的分界,对于决定总是坚定不移,从不后悔。
说起来他俩相识已有二十多年,就是人们所说的青梅竹马。她自认为她还是很了解他的。如果一个人有很多面,那这样长的时光里,她相信她已经见过他所有的面。
只是现在,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已经在那儿坐了很久,似乎也不想被打扰。
孤月当空,清辉满院。
他突然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似乎是一张纸。
他看了那张纸许久,渐渐地,他俊美的面容上扬起轻柔的笑,深邃的眼眸也似揉进了星河。
半晌,他才将那张纸放下,却又贴于胸口,仰起头,继续望着星空。
昏暗的烛影下,叶烬衣看着那张被他紧紧贴在心口处的纸,唇边的笑逐渐冷却,消失。
因为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他。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步步渐深迷雾中
黑云翻墨,天寒不雨。
平成侯府来了一位客人。
左相林疏杳隔着半座院子,便瞧见了正厅里坐着的一道身影。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才又继续朝里走去。
林侯。
坐在正厅的绯衣女子听得脚步声,望向庭院的视线缓缓收回,起身施礼。
未提前相告,冒昧来访,还望侯爷海涵。
林疏杳停在厅门口,淡淡地看了看她,道,卿少师惠然之顾,是侯府之喜。他迈入厅堂,朝主位走去。
仆人连忙布茶,热汤冲泡,茶色茵香。
卿如许却没立刻坐下,她的目光又落回庭院。
她大病初愈,额角似还有几处擦伤,只一双眸子带着几分清透的光,尚还能稍微提一提精气神儿,不至过分枯槁。
您这院子里,种的是西府海棠吧。如今寒冬,虽剥去了花叶,瞧这枝干,却似乎有些年头了。待春日放蕊之时,必是花团锦簇吧?
听闻林疏杳被封侯后,却也并未搬离住了十几年的旧宅,说是因亡妻之故,不忍离开存放回忆之地。
林疏杳正端起茶杯,听得问话,眼睛瞧了眼门外,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听闻少师大病初愈,不知如今身子可爽利些?
卿如许转过头来,轻声道,我病的那日就住进了奕王府,三殿下为了我的名节着想,封锁了我生病的消息,没想到,侯爷竟消息这般灵通。她语气寻常,似只是随口感叹了两句。
久病虚弱,她坐下来的时候轻轻扶了扶桌案,高热得有些厉害,倒是不吐,只是反复无常,我便多用了些麻黄、半夏和苍术,侯爷觉得如此下药如何?
林疏杳抬了抬疏淡的眉,平静地看向卿如许,回道,术业有专攻。若大夫说好,想来便是好。
卿如许垂下眼帘,也是。
她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口茶,又看着杯中或悬或沉的苍绿茶叶,见叶色苍绿匀润,叶脉绿中隐红,白毫隐伏,兰香高爽。
太平猴魁,是以大宁太平县猴岗麻川河畔和南蒙北麓之地的尖茶为优。可这最顶尖的二叶抱一芽,每年须于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