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少时,因着家中并无女眷,性子也随着柳叔与柳戚,有些男孩子的顽皮与飒然。她那时不好好走路,柳叔便最怕她走台阶。因明明能走一阶,她却非要一次去够两阶或三阶,甚至有一回还磕坏了腿。
后来她每回蹦蹦跳跳地去爬石阶时,柳叔就在后面摇着头颦着眉,道,卿卿,你看好路,当心些......
可她又一次摔了跤。
那时为了不被柳叔怪罪,她便怪鞋子不好。
于是在她的生辰,柳叔拎着一双盘锦镶花缀满珠玉的小绒靴回来。
那时她荡着腿美滋滋地坐在板凳上,柳叔就跪坐在地上帮她穿新鞋,而柳戚则在旁边拍着手夸她的新靴子真好看。
可穿了半天,都没穿进去。
柳叔皱起眉头,左看右看那靴子,又伸出手指比划着脚丫和鞋底的长度,又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尾,状似思索。过会儿,他才抬起眼眸,面带愧色道,怪柳叔粗心,竟不知你长得这般快,这靴子定的小了些,卿卿,你再等等柳叔,柳叔再重新定一双给你可好?
面前的人影带着温柔的关怀,是她童年最为温暖的依靠。
她看着柳叔的面孔,想要深深地把他的面容记下,可却感到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柳叔的身影像镜中水月一般,扭曲着,变了形。
她急忙伸手去够
但眼前的画面却又一转。
她站在紫宁宫的宫门前,远处是正在搜寻她的禁军。她人还有些慌乱,面前是一辆马车。她踩着脚凳上车,却一时没有踏稳。
有一只手伸过手来扶了她一把。
那人说,看好路,当心些。
画面又是一转。
两座石狮子在沉沉夜幕中伫立,昏黄的灯火下映衬出府门上挂着的匾额相府。
这回,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她的身前。
他的背影如可堪依靠的青山,带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她问对方,您今日为何救我?
男人没有回头,他抬了抬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眉尾,似在思考。
然后他答,我是为了幕羽。
我是为了幕羽。
看好路,当心些。
卿卿,你看好路,当心些.......
怪柳叔粗心,竟不知你长得这般快......你再等等柳叔,柳叔再重新定一双给你可好?
记忆的碎片瞬间从四处疯狂交叠,又倏忽消失。无数错落的、而又无比相似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紫宁宫中,夜色蒙蒙,火光灼灼。禁军正在四处搜寻着杀害宛淑仪的凶手踪迹,她捂着嘴巴躲在门后,绝望地等待着被禁军发现的一刻。那时匕首的寒芒一闪,那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击杀了那名发现她的禁军,带着她逃离了铜墙铁壁的宫廷。
龙元殿中,也是那人站在百官之首,声音高亢地朝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谏言:臣在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备受触动,铭感肺腑。如今,宛淑仪之死已然大白,卿如许并非凶手,而是被人所构陷......故而, 臣要向此次洞察其奸、戡平叛乱的头号功臣请言,求陛下为其正名!
珍墨馆中,蔡老面伏于地,涕泪不止,请求宁帝给予混族仕子参与科举应有的公平。在众臣的鸦雀无声中,也是那人见得卿如许意欲贸然出头时,便想率先迈出一步替蔡老说话......
刑部外,承奕对她说,放混族仕子秋闱的长股府刺史,原是这人一手提拔的......
锁烟楼中,少年时期的林幕羽坐在桌边,望着外面沉沉的雨幕,他说他不想回家,因为他的父亲总是十分忙碌,根本无暇顾及他......
柳家,夜阑人静时,她醒来后就顺着灯光亮起的方向走到了柳叔的书房,正见得林幕羽从里面走了出来,那时他说,他只是来找柳叔帮祖母看病的......
那些隐藏在细枝末节处的记忆,都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