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1 / 2)

女公子 南方赤火 3424 字 9天前

夏偃用仅有的力气,轻轻端起酒杯,挑衅地看了荆侯一眼。

倘若他尚且孑然一身,他是断然不屑于跟这个阴险角色说一句话的。他宁可丢命,也不肯丢掉倔强的骨气。

但此时他不敢再任性,不敢冒坐以待毙的风险。倘若他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谁去保护赤华的安危呢?

荆侯坑害姬瑶在先,欺瞒赤华在后,为着所谓的“国之利益”,弄虚作假无所不用其极——他夏偃又何必跟这种人讲什么忠款诚信呢?

先吃好喝好,逃出这个牢笼再说!

他看到荆侯面容微动,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像见了腐血的兽。

酒杯沾唇,夏偃忽然一惊,强忍住一饮而尽的冲动。

那酒清澈凛冽,是宫廷佳酿无疑;然而浮面上却诡异地闪着一点绿光,像甲虫的翅膀。水波晃动,又如同点点油花,闻之微腥。

夏偃猛地想起公子瑶临终前的一句话。

“太医拿给我的那些绿油油的药,不好喝……”

荆侯看着他笑了。

“年轻人喜欢耍小聪明,寡人也知道。万一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却一去不回,寡人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放心,这药不会立刻要你的命。给阿瑶诊治的那个太医,在抄检他住所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一些剩下的药,想必是他没来得及带走。

“你若真心效劳寡人,等功成之后,寡人自会派人给你诊治,药到病除,还你一副好皮囊。若你未能成事,那……寡人赏罚分明,只能让你去陪阿瑶了。你也看到了,她去得不痛苦。寡人还是很仁慈的。”

公子瑶被慢性下毒,拖延了四年,方才撒手西去;而夏偃不知道,这浅浅一杯酒里,究竟被下了多猛的剂量。

也许荆侯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国君,又不是太医。

一个匹夫的命,是死是活,与他何干?也许还不如他园囿里一颗花草珍贵。

夏偃目光如火,怒视着荆侯。

对方绵绵而笑。好像个调皮的先生,刚刚给学生出了难题,打算静观他抓耳挠腮的狼狈。

“答应不答应,全在你,寡人可不勉强。寡人答应过姜女,不会伤害你的。寡人是一国之君,一诺千金。”

夏偃只犹豫了一瞬间,抓起那杯子,酒液灌进喉咙,一滴不剩。

醇酒入喉,清香满胸,如狂风吹过。那一点点腥味盖不住通天的畅快。

“再来!”他吼。

荆侯身后的寺人给他斟了第二杯,依旧是绿光闪烁。

他再饮,沁凉的冷意在五脏六腑里循环一圈,带走了三分怒气,沉淀出一片坦然。

“再来点肉。”

46、第 46 章 ...

夏偃尽情索要酒肉, 每天吃饱喝足,在第七日的夜里, 如约被丢出天牢, 重新见到星光。

灰云飘来又去, 几滴小雨落在他脸颊上。他过了好一阵, 才感到清新的湿润。

曾经他盼这几滴水盼到绝望,而现在,他精力充沛、饮食无缺,心里却空空荡荡, 被一阵更大的绝望裹挟着, 不知何去何从。

他不知道自己入口了多少□□的分量。但他知道,药液混酒,发作得尤其快。

一开始,只是手指和脚趾。他在睡前饭后,时常感到指尖发麻,像被人浸泡在冰水里。

他自欺欺人地分析:也许是这七日里, 鲜少活动,闷出的病?

过了三五天,那麻木的感觉就逐渐扩散到整个双手,让他握不住滑溜的东西。双腿也偶尔酸软, 走着走着路, 一膝盖跪跌在地上。

他没心思管,反而行得更迅速。

他年轻,但不莽撞。从决定饮酒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准备, 这一趟,未必能有去有回。

但那又如何?赤华还在等他呢。他已经迟到了。

不吃不喝烂在牢里是死,□□穿肠也是死。但后者显然更划算——临死之前,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