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丫鬟笑,说言哥儿算是府里的少爷,姑娘却是太太心上的小姐。
车轮子咕噜噜地转,绕过一家糖水铺子,那新的招牌又被岁月洗褪颜色,作了水黄,好像许多年都没有变过。
他二人早被
斐府算作自家,见着过来,赶忙迎着入内。黛玉将去斐夫人那边,林言却来不及跟斐师兄多说一句。
明抢似的,斐自山院子里的老仆目光如虎,直盯得斐茂身边的小厮张不开眼。
“待我回了师父的话,自去师兄那边。”
林言替他解围,便被半催半请着去了斐自山那边。
老头一早端坐在书案前,见了林言,上下拍拍他膀子,连说三个‘好’字。
“你如今也是声名在外,我那些云游的老友,近日都给我写信回来。”斐自山是真的得意,苍老的脸上沟壑堆积,把胡子都垫起来:“都说这十来岁的解元公世间少见,言儿,你当真争气,给师父挣脸!!”
“师父教导有方,弟子场上自然得心应手。”林言很恭敬地要拜,斐自山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动作很快,一时竟不像个古稀之年的老人:“言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谈到这个,林言的神情更郑重一些。他思量半响,跟斐自山道:“师父,我想暂些一年,且不急着会试。”
“不急着会试?”斐自山的神情一下子定格了。
“是。”这件事是林言仔细考虑过,且也与黛玉商量过的。这时候听师父问起,林言便不隐瞒:“我总归年轻,此番侥幸得了头名,即便会试、殿试也得了机运,入仕的年纪也还太小。”
林言自己算过,十五岁殿试得名固然光荣,可他家里无人,到了官场不一定周转得了。可以倚仗的师父不在官场,外祖家又算不得可栖再有一点,若是他有了官职外任出去,姐姐可怎么办?
去处是繁华处还好,若是落了穷乡僻壤的地界,难道还能一样带上姐姐?
可把姐姐留在京城,他还不知要多久才能熬资历回来。
这番话在林言心里旋转一圈,他抬起头,正要跟师父解释,却对上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这话是窦止哀教给你的?”
“不是。”林言一怔,赶忙解释道:“这与师兄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的师父,我想着,我的年纪......”
“言儿!”斐自山的脸好像丹青的色盘,一时黑如墨,一时冷如铁。他的胡子颤抖几下,好像耗费许多力气才能支撑他把接下来的话说下来:“你糊涂......只惦记那些顾虑,将来如何走得远?是,师父知道,你怕外任顾不得家里。只是言儿......”
“言儿,你父亲不在了,师父也不年轻了。”斐自山颤一颤,好像凭空中又老上许多岁:“等到师父也死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是大儒的弟子?师父活着,多少都能看顾你,可如果师父死了,你那些长辈”
他发出一声嗤笑,眉眼间又是斐自山的傲慢。
“我从你五、六岁的时候便教导你,你的才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只干枯的,因为上了年纪而总是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林言。
“言儿,你去下场一试便是,师父不会害你。”
第60章
贾府宴此香彼香
“瞧你出来便笑得勉强,方才没问,这会儿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了?”
斐先生高兴,但他看得上眼的朋友不多。此番斐府喜事,倒是斐茂的友人来得多些。他的友人自也各携家眷,黛玉有斐夫人带着,又结识几位夫人姑娘。
宴散归家,清风卷了车帘。波浪一样的纹路柔和风的燥热,林言照旧偎着姐姐坐,只是这会一言不发,不需猜测也知道他心绪不佳。
黛玉一路牵着他的手,并未多说。只是手指摩挲另一只手上的细纹,慢慢的,林言的眉梢也舒展开
泛着波澜的水又平了,团在一处,作了茶杯里的满月。
“姐姐晓得我师父性子......”林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