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在心里更正这一句。
他现在知道师父‘安排好’什么了,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也立刻便明晰自己往后应当做什么。
父亲是科举出身的探花,师父是年少扬名的才子林言的将来有且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然而他并不惧怕,甚至隐隐为此激动起来。
这是一条虽然辛苦,却能足够保护姐姐,不辜负父亲嘱托的路。
这是一条虽然辛苦,但已经在宿命中推到他眼前的路。
原本温柔亮着的灯烛忽然闪烁,林言以为有风钻进来,想要微微挡住,却见蹦出一个烛花来,然后便燃得更热闹。
“这是个好兆头,对吧,姐姐?”他不自觉跟黛玉求证。
“嗯。”黛玉看一眼跃动的烛火后面,林言笑弯的眉眼,便也笑出声。
“是个好兆头。”
第22章
知新雨如此三年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起来,路上半是泥泞。勤力的佃户挽着裤脚,留心着往前伸出耳朵。
入了春,这时依旧冷得骇人。新叶上披着一层泛白的水露,洋洋洒洒漏在佃户身上,这时依旧濡湿一片。前方人声近,佃农微弯起腰,低头露出极和顺的样子来。
“老爷,都好。”
被称为‘老爷’的人有些太过年轻了烟蓝色的长褂,腰上只系一条素色腰带。佃农早觉得庄子上的管事是高壮的个子,如今一瞧竟比身边人要矮上半个脑袋,可另一位还是待长的年纪佃农心里悄悄想着。
他有多大,十四?十五?听庄子里的人说他们家老爷是给父亲守了三年丧,刚来苏州时还是个孩子,承了家中田产竟也能稳当当守住,实不简单。
这般静悄悄打量的时候,林言正背着身与管事的说话。听见佃农声音方转过身来,脸上且笑得和气,见佃农衣着单薄,又吩咐人去取几件御寒的衣物来。
“这怎么,怎么要得。”
“不过是几件旧衣,不妨事。”林言亲眼见着佃农将衣服穿上,眼神中便显露出些歉疚来:“说起此事也是你们无端受害,且放心回家去,必不会叫你们白白劳作一年。”
见佃农犹有些讷讷,林言又道:“你们也辛苦,请老伯回去与乡亲们说,今年的租子也减免些。”
这时候,对方脸上终于显露出真切的喜悦。林言又嘱咐人留心招待,万不可轻慢去。
佃农欢喜着离开,林言的脸上却下了冷色。他兀自翻着手上的册本,不说话,直到管事的腰塌下一节又一节。
“是小的没办利索......”
“你也是好多年的管事,按说不该如此。”林言声音和气,慢条斯理。管事的听在耳中,却觉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的不是册本,而是他的命根。
“下回,下回定不叫那些人再来”
‘啪’
册本合上,林言依旧没有看管事,只是将账册卷在手中,一下轻一下重地叩着掌心。
“我说的是这回事吗?”
最后一下扣的不是掌心,而是管事的肩膀。林言竟又是笑着的样子,嘴里道:“老伯还当我不知事呢。”
背上生起一层白毛汗,管事的脸上汗津津,双脚双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可他眼前的少年主家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嘴上仿佛在催他的命:“你这些年里应外合也不容易,给一双儿女挣下许多家业。有爹娘护着的孩子有福气,只是可惜了”
不理会对面如何发颤,林言兀自道:“你是想自己揭发去,还是想我将家贼扭送进官府里。”
“少爷......少爷,我是一时糊涂,并没有许多”
“我知道,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家里最险的时候你且留下,我自是感念你。”林言把账簿交给文墨拿着,瞳仁的颜色比上面的墨字还要深:“所以我才问,你是想自己去揭发,还是等我把你送进去。”
“您这是不给我留活路了......”
“我哪里不给你留活路?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