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黛玉还会顾念一个素无交际的人,一时怔愣,一时又有些感念。她顿了顿,别过脸:“她的亡夫倒还算有些良心,临死写了放妻书给她只是她的娘家不要外嫁女,我那公爹又愿意叫她守节,说出去还能得个好名,于是一直这样过着。”
“其实这样的名声,于我们并没有什么益处。公爹不见得高看她多少,只她自个把自个困死过去,整个人如木头似的......”许忆湘说到这里,忽然道:“不过,若是叫她也告一状,兴许可以把张家打得更低我刚嫁过去时,家里的生意是大哥掌的,她对那些也熟悉只是后来心气坏了,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假若当真如此,兴许能知道张老板那边人更早的罪状。”这倒是意料之外,只不知那一位大奶奶,这会能不能腾出另一股心力。黛玉看着许忆湘眼中泛光,一时也不说旁的,只叫雪雁将水盆端来,看着那已经冷透的帕子缓缓又浸在温水里。
原本透亮些的纹路又一次被水浸湿深沉,浅色的晨阳被晕染作黄昏。府衙近日给了烛火铺子很大便宜,一根根蜡烛日夜不息。
林言回来的时候正踩着月亮的尾巴,高悬的皎洁把一整个庭院浸在水里。庭院中含羞的花苞蓝得发白,随着林言过去,又频频点着头,引他去看眼前房屋中露出来的暖意。
廊下的小丫头捂着嘴偷偷笑,掀开门帘,林言照例把沾了冷风的外袍留在外间。屋里燃着火炭,噼里啪啦间掀开一股果香清气,叫沾染许久笔墨文书气息的鼻子一下子松散下来。
“今天怎么这样晚用饭?”林言进去的时候正赶上一小餐,他登时懊恼自己在府衙吃下,这会却也不说,坐在黛玉对面,自己携一副碗筷。黛玉只见他中指指节微红,就知他今日不知写过多少文册。遂请紫鹃端来驱寒的热汤,黛玉安心用饭,一段摇曳的暖灯在无言间流淌开。
两个人无所谓什么食不言,但林言只看着黛玉吃饭,声音就忍不住放轻些。他不愿拿今日的事搅扰用饭的兴致,于是只闲说些趣事好事,直到黛玉用罢饭,擦手净口,才将话题引到新闻上来。
“咬出不少,用杨大人的话说,是把手伸到耗子窝里,以为只抓住一根尾巴,提起来才知是一大串。”
“他们心一横,也算是那伙使绊子的遭了反噬”黛玉想起大街小巷里那些命理传言,轻哼一声道:“我瞧着,命里犯了财星官星失衡无忌的,倒不止姓张的一个。”
“少点贪心,这会不至于走到这般。”林言总也不是极端的性情,他也知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淮越从前以商扬名,若要强求处处良商才是纸上谈兵。张老板那一伙太过分,又跟改朝换代的事有暧昧不清的联系。而另外有一些说不上干净,但相互制衡也有自己的席位。
恰如之前粮食告急,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也投递合作的消息,纵使肉痛,却还是愿意帮忙度过一段缺粮的危机。
而林言也给他们些恰当的回报,并不一味叫谁吃亏受累。生拉硬拽,倒也在张老板等人一次次预测‘告急’中撑到今天。
且之后就要有更充裕的存量供应。
林言的眼珠微微滚动,这一场纷争是祸事,却也在冥冥中给了淮越另一个机会。
一切都恰到好处,叫他自己回味也啧啧称奇。
“许老板那边,还得要府衙去做个了结。”
“嗯,她那会阵仗也大,早也传开那张二是一层诗书礼的皮,受不得这样的打量,闹到这一步,脱身就变得容易。”
林言小心拨弄另一侧瓶盏,那里的花苞晚开,这会寒冷,反热热闹闹结出好些骨朵来。屋里暖和熏着,分不清黑夜白天,这花便也不受拘束,一侧收敛,另一侧已经急不可耐张扬出蕊芯。
黛玉也随着林言的动作也看向那花苞,捻起一片垂叶,开放的那一侧花瓣垂在她的掌心呢喃。
现在的事情与这样的温暖好似无关,但寒夜之后,这样的花该更多更多开起来。
“总之那边先咬出来,经了细查,把尤其不干净的治理,之后的散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