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原先在荣国府时,有时候她打趣弟弟。说林言稍有点什么,就盼着说想回扬州去因为父亲等在那里。

可他们终于回到扬州,却已经没有父亲了。

“姐姐,你还有我,我还有你”林言觉得自己话都说不清了,他想安慰黛玉,可自己却先哭起来。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撞,又好像是生吞了一颗核桃果,喉管生疼。鼻端香灰缭绕,好像一把锁链将林言拷住。母亲走了,父亲走了,抱着的姐姐这样瘦弱,好像下一刻,她也跟云雾似的飞远去。

“佛奴……”在林言的注视中,黛玉慢慢冷静下来。眼前人的惶恐顺着拥抱传递到她心里,泪水无声砸落,叫林言心里一颤。他不自觉停下抽泣,望着黛玉,眼睛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依赖和顺从。

“来往吊唁的人家,你可有好生记住……”一字字的嘱咐,脸上淌着泪河,黛玉声音在颤抖,该说的事却一点没有遗漏。林言还跪在她对面,身后父亲的牌位肃穆,黛玉的目光越过林言,落在那处,原本压抑的心绪决堤。

她哭得没有声音是苍翠山林,幼鹿失亲的哀啼,稚嫩悲鸣引来虎啸,于是山林静止这沉默比嚎啕更锥心。

“姐姐,我记得了,我记得了……”黛玉哭得浑身发颤,林言赶紧将她护在怀里。夜晚的灵堂太冷了,他不知怎的想起秦向涛曾用来吓唬他的鬼话。

父亲也是吗?他会化作魂灵,看着这灵堂上一双儿女相偎哭泣吗?

林言不知道,但他只是想,若是父亲看着,定不会满意自己这般不经事的样子。

他是要保护姐姐的。

姐姐只剩他了,他也只有姐姐了。

不知不觉的,两个人都止下哭声。

天空依旧垂得很低,闪烁的星光下,人间只剩下他们自己。

往苏州去的船早已备齐,黛玉生了病,林言便揽下许多繁杂事。林如海的故旧同僚对他观感不错,遇着什么,也肯明里暗里提点几句。林言一一谢过,记下。

他催人先去料理苏州的老宅,以免回去时处理不及。丧葬事宜有人帮衬,可到底事情繁乱,少不得自己多用心。

府中的仆婢家生子带走,当初雇来的便发了钱散去。林如海在时对府中人且宽宏,多年侍奉的在灵前磕头礼谢,又对林言叹道

“哥儿,你跟姐儿两个人,今后可得保重。”话没说完,眼圈便红,林言的鼻尖也有些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只回:“安心便是。”

至于林如海原本的几房姬妾,林言也请过问她们的意思,那边回道愿意一并回苏州老宅。林言听罢,又嘱咐人打点,且接待来致意的人家,一通忙碌,直到戌时才息。

天在此时已经黑下去,林府散去一些人手,又提前吩咐走一些人手,这时只有一点影子在隐约晃动。

他在廊下站了一刻,又去寻贾琏跟他商量之后的事,也为这几日的忙乱与不周表达歉意。

“哪里当得这一句?反倒是我这做哥哥的没能多帮衬。”贾琏说到这里,又看一眼林言。这个表弟叫斐自山教导几年,行事算得上稳当,可终究年纪还小些。想到老祖宗的嘱咐,贾琏定一定神,道:“莫忧心,不日咱们就往苏州去,待料理好后事,我还领你们回去。”

“老太太记挂着你姐姐,你也得回去看顾学业不是?”贾琏心里思量着,想要再说些为林言着想的话。却见方才只是应声的林言沉默半响,抬起头来道:“老太太心疼姐姐与我,这些我俩尽是知晓。只是前儿师兄过来,也带了师父给我的书信,叫我留在原籍守丧。”

没给贾琏说话的功夫,林言抚平衣袍上的一道褶皱:“姐姐身子还未好,又兼心神动荡。舟车劳顿恐怕加重情况,路上医药且不利索,我想着还是等姐姐好些再说回去的事,你说这样可好?”

贾琏本就因为窦师兄的到来心里不自在,这时又听他说了师父的书信,不好再说叫林言回去的话。现下听得黛玉情况,一时更不能强求,只得干笑两声,道:“也罢,本就是担心你们受累,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