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原本思量边地异族也在与方将军的那场战争中折损许多人手,之后调养生息,这时不会轻易来攻。因此使下这个计谋,还预备即便秋来进犯,也足够自己信重的将军的功劳再加一重。

只是事已至此,现实容不得再笔书写,如今还有谁能顶上去呢?

秦将军不可能,但若是又‘饶恕’方将军,不仅自己在这一场争斗中认输,连带之后都要落下风。

可是朝臣争争嚷嚷,无论如何都不敢让国土缺损在自己手中。

朝堂吵嚷,牢狱却做了桃源,足够叫人宣泄一番未酬的壮志。

林言独得一个‘雅间’,但并没有缺席在这战败的消息中。

只是和太上皇相对而坐的时候,他很想问这一场战败是否也在太上皇的计划中。

太上皇似乎先一步看出他的犹豫,;连眉毛都不动一动:“林大人,你该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

他这时阴恻恻,紧接着又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看着林言,拖长强调。

“淮安王府似乎要为三公子请封。”

林言早与王妃做过约定,在这时并不怎么惊愕。可是林言的平静显然不是太上皇喜欢的反应,他搭着眼皮看过去,来回也没在这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一点愤恼或哀恨。他有些惊奇,直觉任何一个孩子都不会对抛舍自己的父母亲无动于衷。

哪怕是他自己的孩子......太上皇在心中默默说,他是明知道这一点的。

而林言无意惹得太上皇在此事上多思,很快岔开话题。

今上改变计划的原因不外乎兵败,原本与太上皇约好的苦肉计只走了半程。但皇上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急躁些,贪功冒进,在此时陷得深了,轻易脱不了战败的漩涡。

但以林言对今上的认识,知晓他绝不会轻易承认这场失败,只怕要把危机转嫁出去......

林言想到这里心头一滞今上暂时不知如何,反正太上皇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想来朝中已经升起叫方将军‘戴罪立功’的呼声,而太上皇来到这里应当也不止是为了给林言传达这两个坏消息。

“你觉得现今的几位皇孙中,有哪一个资质卓越些?”

林言一怔,抬眼见阴影把太上皇脸上的沟壑镀得更重。

“年纪太小,还看不出?”太上皇‘呵呵’笑起来,旋即又郑重了颜色:“但并不能是秦家一系,是不是?”

他这会看去像是要提点晚辈的宽宏长辈,慈和中透着些淳淳善诱的味道,好像很盼望这晚辈能够说出些超出他这个年龄的见识。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在这漆黑的环境里亮着,闪烁着,林言未语,太上皇却知道林言能够懂得。

“我已经太老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带着骄傲:“幸好孙辈中可选的很多。”

前半生在一众兄弟中杀出重围登基,几十年来大权在握。如今虽已将皇位禅让与儿子,但仍牢牢攥紧权柄,甚至打得‘正统’频频败落。

但秦家已经被宫里的皇子栓住了,林言看着太上皇,在心里默默补充。

“秦家不会放弃拥立三皇子,三代而兴,任谁都舍不得轻易放弃。”太上皇笑起来,谈话间却也把今上越过去这个儿子的病弱正是被他选择的原因。

“他们的年纪都还太小些。”太上皇又重复一遍,声音扒在牢房的墙壁,耕耘出记录时间的刻痕。苍老的君王在这时又显露出青年时的意气风发,那时的雄心在此时也没随着老迈褪去:“但即便朕长到这样的年纪,也没有把这江山治理到真正的海晏河清。”

子辈的心性已成定局,孙辈的年纪却太小,还有教养的余地。现在的皇帝孱弱,只怕与太上皇之间也是前后脚的离去这却成了太上皇眼中的,皇上的另一个优点。

太上皇已经剥夺了子辈行使皇权的权利,如今又要在孙辈上继续他的心愿,而林言也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在太上皇眼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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