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听黛玉这样说,又笑着叹一口气:“世人总说‘长幼有序’,幸好言兄弟是通情理的,你这姐姐的话可是有威信。”

她这一句话隐约透出些沮丧,黛玉因这话头却也想到薛蟠,便也懂了这一刻的仿徨。

“明年会试,还要下场么?”

“且看看吧,如今刚能见天光不过许久,到那时不知能不能长久读写文书。”黛玉只把话说得横模两可,不愿在此事上多谈。正巧是湘云与宝玉前后脚进来,林言走在他们略后一步。

“这位才是稀客。”湘云有些兴高采烈的,只是约莫来时跟宝玉闹了别扭。这会见了宝姐姐,便不再睬他,只钻过去与宝钗偎着坐。

“我是怕了你,一来就挤走了我好好好,这方尊位让给你这个菩萨,我上别处去。”黛玉说笑着,移步到林言身侧。

“你这个人,我是热火火的好心肠,特地给你搬梯子下坡你一准想挨着言爱哥坐去快谢谢我。”湘云冲黛玉做了个鬼脸,惹得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林言却笑得有些勉强。

陶安说的事他还没跟黛玉提起,一方面前事未明,他心中难免存些侥幸。二来母家血亲,突兀告知也没主意,反而白白乱了心。

只是这样的事堆在心底,从前看过的树梢红绢花仿佛真的做了血染的招魂幡,闹得心里七上八下,实在做不出真切的高兴。

可是其余人还不知他这份心情,探春听了湘云的咬舌,笑道:“好嘛,咱们这一屋子里,可有两个‘爱哥哥’了。”

这一句话又招惹来满屋子的笑声,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过于拥挤的花蕾。花苞开合、膨起、涨破,在屋子里热热闹闹响着。

林言觉得自己在做梦,周身就这样到了冬日屋子里门窗都闭着,香炉热烈,花碳熏的屋子里尽是一团一团的暖意,顺着鼻子钻进来,咽不下去。

可等他回神时,眼前还是春天的样子。春日一天比一天深,盘在窗户上的花影一日比一日沉。这早先的春天的期待,反而渐渐被人忘记。

手里被推进一杯温茶,林言看着黛玉仍与探春交谈,那一声声的,心却不自觉便放宽。

他与黛玉直到贾母午歇起来才走。

虽说荣国府里一直苦留,可林宅和荣国府并不挨近,到了夜里总还是要走,到时反而更加冷清。

“留给你俩的园子,你们可是一次都没住过呢。”宝玉很恋恋不舍,这一回他还没有与黛玉多说会话,眼瞅着林妹妹就要归家。他很难过地把林妹妹的‘家’和自己的‘家’分离开,怅然若失地想着他俩从前在府里时时一处的日子。

这样的分离比当初林妹妹回去扬州、苏州还要难捱那一会是山高路远,遥隔万里天音难传。这会离得近些,反而比从前还难得一见。

他兀自哀伤着,却不知他口中的潇湘馆叫对面两个人心里都打个突。

林言不喜欢宿命的说法。

甚至称得上厌恶。

他自觉自己是没有来处的人,所谓八字推演与他没有一点关系好的,坏的,都是云里雾里,他自己都不晓得是不是算得精准。

淮安王府,前程,还有那梦里的园子,只撇除他在外的声音......却好像把他与黛玉隔离,恶狠狠推拒出去。

他并不能忍受这样的结局,假使真的有什么世人所不知的天命,真要落到最可怖的结局,他也不情愿做个书里的看客,至结局只存活他一人撰写旁人生平事迹。

而他还有自己的故事要演唱这是不能够的,他的故事里缺了一人,就再也写不下去半个字。

林言揣着一方心事,黛玉不是看不出。他的情绪是自己生造的文字,如今正吐露到细雨蒙蒙的一篇。

黛玉既然解读到,便不会令这样的雨水缠绵太久。两个人出门,总有一方会记得带伞只是时机要当心。

“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心绪不宁的。”

心虚时常使得手冷,而手冷的时候,温暖也作了炙热的温度。林言看着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