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啊,这铁路还不知道修到哪年哪月呢”,丁四儿说,“但愿他们只修路,别扰着咱们就好。”
“那谁说得准啊。”
正说着话,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破长衫的中年人,边走路边四下瞧,面孔生的很。此人正是收工后贿赂了领班跑出来打听的赵顺,听人说傅家店这边热闹些,就冒蒙的过来了。
赵顺一看见杂市儿,眼睛都要放光了。打从黄河口到现在,就没吃上一顿好的,如今顺着香味儿就找过来了。
“大嫂”,赵顺摸了摸兜里的铜钱,心说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什么价,还是打听打听好,“包子怎么卖啊?”
“素的3文钱一个,猪肉的5文钱一个”,田嫂说着,打量着赵顺,心说这人干瘦干瘦的,又长得黑,看着岁数比自己还大,可是听声音,又好像没那么大年纪。
“那来两个猪肉的吧”,赵顺说着,找了个板凳坐下来。结果还没等坐稳,陈泥鳅就凑了过来,“我说这位兄弟,你看着眼生,是打哪儿来啊?”
赵顺心说正想找人探探路,倒有送上门的了,“我从烟台来,老毛子上那儿去招人修铁路,我就跟着来了。”
“我听说你们这伙人今天去秦家岗了”,丁四儿也凑了过来,“老毛子是要在那儿修铁路么?”
“你是说那个人影儿都没有的地方?”赵顺说,“那地方叫秦家岗啊。”
“是啊”,丁四儿说,“也不能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还是有个村子的,只是不像这边这么热闹。”
“那可能是我们没到村子那边”,赵顺说,“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儿,都没瞧见一个人。”
“修铁路?”
“那倒不是,老毛子的工程师让我们在那边修路,据说以后还要盖教堂”,赵顺说。
“教堂?那是不是还有那些神神叨叨的?”
“就跟咱们信菩萨似的”,赵顺说,“他们信上帝。”
“这修铁路就修铁路,怎么还修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你就不懂了”,赵顺说,“他们有人过来,教堂就必须跟着过来。咱们这儿善男信女的初一十五给菩萨上香,不上香就觉得少点什么似的,他们也一样。”
田嫂一手端着碗粥,一手端着两个包子走过来,“光吃包子容易噎着,喝点粥吧。”
“多谢”,赵顺说,“我这刚来,哪儿都找不到,过来就闻着香味儿,把我馋够呛,顺着味儿就找来了。”
第四章 修
赵顺看了一眼,这包子个儿大,褶儿匀,皮儿也够白,一口咬下去,连肉带汁水一起进嘴,香味散开,好不享受。赵顺三两口就把一个大包子吃了进去,这才有工夫跟众人说话,“听说这地方叫傅家店?”
“是啊,这一片儿数我们这儿热闹”,陈泥鳅说,“对了,你们这回来的人不少吧?”
“我也是听说”,赵顺说,“老毛子在山东和河北一共招了两万多人,估计陆陆续续都会到吧。”
“老毛子不是把田家烧锅买下来了吗?”田嫂问,“怎么先修秦家岗?”
“田家烧锅也修着呢”,赵顺说,“老毛子把我们分成两伙儿,一伙儿去秦家岗了,一伙儿在田家烧锅修铁路,我们现在都住在田家烧锅呢,听说那儿以前是酒厂?”
“嗯,那酒厂还挺有名”,丁四儿说,“我以前还买来喝过,味道不错,谁知道说卖就卖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赵顺说,“诸位来这儿多久了?”
“我来了有二十来年了”,丁四儿说,“家里旱灾,活不下去了,我爹就带着我们来了。田家嫂子来了也有七八年了,这陈泥鳅是来的最晚的,去年才过来。”
“田大嫂是一个人来关东的?”赵顺问,“那可真是不容易。”
“我和我男人一起来的,本来还有个女儿,路上走丢了”,田嫂说起这事儿又伤心了起来,抹了抹眼泪,“我男人也不走运,挨了一路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果没两年又得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