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伸手去碰碰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我给阿兄倒水。”她说罢,正要转身,却听裴渊唤了声“云儿”。

下一瞬,裴渊已经拉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而后,他将脑袋慢慢地靠在她的肩头。

“累了,让我靠一靠。”

晚云听他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生生被镇住了。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而后,有些不知所措,一动不动。

室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从前,裴渊也曾这样,在犯病的时候,借她肩膀靠一靠。

晚云想着当年,僵坐片刻,抬起一只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起来。

裴渊闭着眼睛,忽而笑了笑。

“你方才,一直不曾睡?”只听他问道。

晚云应一声,道:“睡不着。”

她唯恐裴渊又问她为什么睡不着,忙岔开话:“阿兄的事都办完了?”

“办完了。”

“明日就回去?”

“嗯。”

“明日何时出发?”

“辰时。”

“那明日得入夜了才到?”

裴渊应了一声,顿了顿,说:“云儿。”

“嗯?”

“我会永远做你阿兄。”

晚云怔住。

她看向裴渊,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自己,双目澄明。

心砰砰跳着,晚云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目相对,虽然无言,但有什么已然戳破,心头透出光来。

晚云觉得,她和裴渊之间就是这样奇怪,就像不久前他们重新相认时那样。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没有说许多,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知道。”她脸上一热,轻声道,“阿兄,我也永远是云儿。”

七十九、冬去(五十九)

窗外北风呼啸,她的话语却像阵阵春风,将凌厉的锋芒全部融化。

她端坐在榻上,如水的眼眸洒落点点星芒,带着些许青涩。

真诚和真挚则似一面纯净无痕的镜,见你,亦见我。

裴渊深深地看着她,未几,却抬起头,坐直了身体。

“阿兄不累了?”晚云讶然。

“已经歇好了。”裴渊将一只隐枕拿过来,靠在身后,看着她,“你定然还想与我说说姚火生。今日见他,你们说了什么?”

晚云知道裴渊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只得道:“他跟我道歉了。”

因得方才说的那些话,晚云的心头仍慌乱,她一边说话,一边将旁边放着的裴渊的大氅拿过来,用一把毛刷除尘。

“道歉?”裴渊问,“如何道歉?”

“说要把河西诸州的四间铺子给我,当做赔罪。”

这话,让裴渊有些始料未及。

他的眉梢微微扬起:“你收了?”

“没有。”晚云道,“我不要。”

“为何?”

“他是个叛党。”晚云闷闷道,“死了那么多的人,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裴渊沉吟,却道:“他的东西,按律要充公。不过他若有求,倒不是不可。可让杜襄先去盘查一番,若无麻烦,再交给你。”

晚云诧异不已。

“阿兄的意思,让我收下?”

“为何不收。”裴渊道,“你平白被他卷入这场乱事之中,流落至此不得回乡,他既然赔礼道歉,这就是你应得的。”

晚云没想到裴渊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道:“可他做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