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1 / 2)

裴渊轻轻打马,头也不回:“还不跟上?再看不牢,自己提头去见父皇。”

太极殿内,灯光寥寥,柔和而黯淡。

皇帝斜倚在榻上,正闭目养神。

朱深在殿外得了皇城司的传报,看着文书上的字,目光定住。

少顷,他挥挥手,让来人退下,转身走入殿内。

朱深是皇帝身边侍奉最久的人,对于他而言,在皇帝左右通禀传唤,在皇帝面前说话,陪皇帝聊天等等,这些都不过是日常。

而今日,朱深却觉得尤为艰难。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手上的文书,沉沉叹一口气,只觉今日的天尤其压抑。

“陛下,”朱深走到假寐的皇帝身旁,低声道,“文公那边有了消息。”

皇帝缓缓睁开眼。

他不说话,朱深便在一旁候着。

作为老侍从,他深知皇帝不是没听见,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接着听这事。皇帝亲眼看见文谦吐血在大殿上,这个时候的消息又能好到哪里去。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淡淡道:“说吧,死了还是好了?”

朱深低声道:“陛下,文公回东都去了。”

不是死了,也不是好了,而是走了。

皇帝如野兽般低吟,而后,冷笑声渐起,随即成了大笑,在宽阔的太极殿里阵阵回响。

“走了?他那副残躯竟还能走?”他笑着摇头,“朕不曾骂他,也不曾罚他,他躲什么?何其狼狈,何其狼狈!”

说罢,他一个转身,将案上砚台重重摔在地上。

“常仲远背信弃义,染指朕的后宅,可这些人,一个两个,还是频频向着他!姑母是,文谦也是!他们闭眼不看明证,凭着一张嘴就说常仲远是被冤枉的!是,天下只有他常仲远最为高洁,朕无耻,朕是小人!”

皇帝恼怒至极,还想把案台踢倒,却一个脱力,踉跄着倒在龙椅上。

“陛下!”朱深赶紧去搀,他借着朱深的力道徐徐撑起身子,泪已经沾湿脸。

朱深眼圈泛红,劝道:“陛下保重啊!”

皇帝似没有听见朱深的话语,只哑着声音继续道:“朕明白他的意思,他生前不愿见朕,就算死了也不要葬身在朕的近旁。好一个文逊之!朕以为他会懂朕,是朕瞎了眼了!”

事到如今,朱深也只能安慰道:“陛下,文公何尝不懂陛下?只是,他还是仁济堂的掌门,还是他徒儿的师父,不能事事周全。他纵然懂,也有做不到的事。”

“可他却记得对常仲远那乱臣贼子的承诺。”皇帝冷笑,“去!寻人去剑南道,将常仲远的坟毁了!他既不让我好过,我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朱深睁大眼睛,连忙跪下,“此举万万不可,求陛下三思!”

他伏地一拜,头重重磕在地上。

皇帝佝偻着背,撑着身子,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忽听门外有人道:“朱阿监为何阻挠父皇?乱臣贼子,挫骨扬灰亦不足惜。”

循声望去,皇帝眯了眯眼,只见多日未露面的太子出现在门前。

他跨入殿内,向皇帝端正一礼,道:“若此举才能叫父皇宽心,儿臣愿意亲自跑一趟剑南道,替父皇分忧!”

听太子这么一说,皇帝反倒冷静了。他让朱深起来,问:“太子怎么来了?”

“儿臣这几日在家反省。思及前阵子办事失利,言行不端,让父皇多有失望,儿臣羞愧难当。儿臣深知,若是再不思悔改,只会辜负父皇的教诲和信赖。因而这些日子,儿臣全心于东宫庶务,仔细整理处置,今日过来,向父皇奏报。”

“哦?”这话听得舒畅,皇帝稍稍平复,道:“你且上前来说话。”

太子应下。

他在下首的榻上坐下来,却不急着说正事,只对皇帝道:“儿臣方才在殿外,听内侍们说,父皇今日起来之后,还不曾用过膳?”

皇帝淡淡道:“朕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