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紧接着,是彻底失控的痛哭。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不甘、恐惧、冰冷的愤怒,以及那从未被允许存在的脆弱。

在此刻,冲破了他用虚伪和冷漠筑起的高墙。

他像个终于卸下所有伪装的孩子。

在这冰冷的墓碑前,在这瓢泼的大雨中,弯下挺直的脊梁。

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第一次,这样当着别人的面。

第一次,如此失态,如此狼狈不堪。

父母。

这两个字,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从小,父亲就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他。

“淮序,你是盛家的继承人,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

他记得。

七岁那年,他偷偷养在花园角落的小兔子死了,他躲在房间里掉眼泪。

父亲推门进来,看到的不是悲伤,是“软弱”。

没有安慰,只有冰冷的斥责。

“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去祠堂跪着!想想你的身份!”

他记得,那个泛着金属冷光的腕带式心率监测仪。

从他十岁起,父亲就要求他时刻佩戴。

每周家庭晚餐,父亲会检查数据。

一旦心率波动超过了那个冷冰冰的、被设定为“冷静”的阈值。

无论是因为考试得了第一的兴奋,还是因为被同学欺负的委屈……

迎接他的,都是祠堂冰冷坚硬的地板,和浸了水的、抽在身上火辣辣疼的藤条。

“情绪是弱者的武器,盛家人,不需要。”父亲威压的声音永远那么平静。

◇ 第19章

他记得,母亲那永远苍白脆弱的脸,和随时可能发作的心脏病。

那是她最擅长的、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当他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提起,想带那个叫梁希的女孩子回家看看时。

母亲抚着心口,眼泪涟涟:“淮序,妈妈身体不好……那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她配不上你,你娶了她,是想逼死我吗?”

他记得,家族生意出现危机时,父亲脸上毫不掩饰的算计。

“林家的女儿虽然蠢了点,但家世摆在那里,对盛家有助益。”

“你的婚姻,从来不只属于你一个人。”

“为了家族,这是你应该做的。”

情感被剥夺,思想被侵入。

他整个人,从出生起,仿佛就只是盛家这部精密机器上的一颗棋子。

一个用来光耀门楣、巩固地位的工具。

所谓的亲情,是控制,是要求,是永无止境的评判和压力。

从没有人问过他,他想要什么,他疼不疼。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冲刷着他刻骨铭心的伤痛。

老管家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肩膀,浑浊的老眼里溢满了心疼和无奈。

他走上前,慢慢地蹲下苍老的身躯。

伸出那双布满皱纹、却依旧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这个早已比他高大、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像很多年前,在他被父亲罚跪祠堂冻得瑟瑟发抖时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少爷。”老管家的声音哽咽了:“不怪你,不全怪你……”

“您和梁小姐,原本都是好孩子啊。”

“只是你们相遇的方式不对,相处的方式也用错了……”

“老天爷捉弄人啊。”

“别太苛责自己了,少爷。”

“您心里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