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裙摆下蜿蜒开去的,那片刺目的、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
心脏的位置疼得像是要炸开。
痛楚撕扯着神经,将尘封的记忆也一并拽了出来。
往事像失控的电影胶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倒带、播放。
他想起,第一次真正‘看见’梁希,比她以为的还要早得多。
八年前。
他刚从法国留学回来。
在法国街头,他偶尔跟着学校的慈善组织,给流浪猫狗喂食。
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他会想,连动物尚且如此,人呢?
法国尚且如此,那人口稠密的国内呢?
需要帮助的人,应该更多吧?
于是,他回国后不久,就联系了资助贫困山区儿童的机构。
他亲自去了。
工作人员拿来一沓厚厚的资料。
一张张面孔,稚嫩的,麻木的,期盼的。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了。
就是那张。
照片上的女孩,梳着简单的辫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清秀的脸上,一双眼睛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
却又带着一种倔强的,想要活下去的光。
他指尖点在那张照片上。
“她叫什么?”
“梁希。”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很懂事的孩子,也苦命。”
“父母走得早,奶奶前阵子也没了,就剩她一个。”
“小姑娘勤快,给邻居帮忙,翻几座山去做短工,就为了攒学费。”
“可惜啊,还是不够,我们机构给补了一部分,明年能不能继续读,难说。”
盛淮序看着照片,看了很久。
那眼神里的怯懦和无助,像细密的针,扎进了他心里某个柔软又隐秘的地方。
一种奇异的怜惜悄然滋生。
“就她了。”他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意料之中的嗤之以鼻。
“我们盛家花钱培养你,不是让你去搞什么扶贫的!”母亲的声音尖锐刻薄。
“那些山沟里出来的人,又脏又贱,沾上了晦气!别脏了我们盛家的运势!”
父亲沉着脸,语气里满是嫌恶。
又是这样。
盛淮序垂下眼睑,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厌烦。
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种轻蔑和打压。
否定,永远是否定。
所以他才远赴法国,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
父母尖锐刻薄的话,像淬火,反而烧硬了他的决心。
盛淮序捏紧了手里那张薄薄的,却承载了一个女孩命运的资料单。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既然他们不屑。
既然他们容不下这点“脏污”。
那正好。
他可以借此,彻底挣脱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他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静的漠然,对上了父母惊诧的目光。
“既然这样。”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