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岸长舒一口气。
从流言起来第一拨,他便开始隐隐期待,不怕邵郁没反应,就怕邵郁反应不够激烈,不够激烈就说明不够珍视他。
坦白讲他预测过比砸东西出格更甚越矩更甚的操作,比如放跑他府内御赐的宝马,再如拔光府内奇花异草倒光珍惜药斛,再如放空锦鲤池的水,暴殄天物让那一池子活鱼鲜虾暴晒于枯底,更如──
就是邵郁毁掉湘安王府,不留一草一木,他都能接受。
冷不及被他瞧见别人眼里的“妙芃”守护他心爱的琉璃盏,胸口突兀震疼。
若这还不是他的郁儿,谁是?
谁能是?
谁配是?
谁能如此了解他?
幼时少时相伴的情形在脑中呼啸而过,楚岸一时鼻酸,感叹道:
“何时郁儿能与我相处如初,不留疏离?是不是要我将年少时共同经历的事再讲一次便好?你便能忆起了?”
邵郁将头别开,鼻音控制不住:“谁要听,我才不要听。”
“你要听的。”楚岸执拗地将头扭过来:“你很想听,我知道。岁月太过久远,你都忘了我们少时是如何相处的。我们从落月镇开始讲起好不好?那是我成年后头一次出宫,我──”
“王爷。”
邵郁推开楚岸,抽开一指顶住楚岸胸膛。
“就站这里,别向前走了。你还是关心关心如何应对小皇帝给你的回礼比较现实。两个貌美如玉的宗亲贵女做美妾,王爷想如何打发?王爷的招儿如今不鲜了。康平王一早回了奏折,堵回了王爷的路子,他说不好一次收俩宗室女太过暴殄天物,皇恩浩荡倒是可以赏给三哥,三哥尚未娶妻,可以先收了美妾,高享齐人之福。王爷以为如何?”
楚岸不紧不慢,捉了邵郁根根玉指轻咬,漫不经心。
“不如何。我身子不好,应付不了那么多房里人。你一个就够了。我已经回了皇上。”
邵郁:“......”
“你先前不是还说──”邵郁一个姑娘家,有些话羞于启齿。
上次不是还说花样翻新折腾得比较狠?如何才过了几天,就从疯狂无度变成难以应付?
“如此变化无常。”邵郁捏着嗓子,生怕隔墙有耳一般:“王爷不怕皇帝生疑么?御前答话前后如此迥异超常,不伦常理,容易叫皇家心生猜疑。”
“猜疑自来就有。”楚岸不甚在意道:“当初是最有可能议褚的一个,我却拥着自己侄子为帝,他人就常有猜忌,连同长大年少的小皇帝对我都多番试探。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为何还要让自己活得战战兢兢?”
邵郁被当面问及这个,多少有些理亏。
当年若不是她──
三哥也不用愤懑如此,不堪其扰。
若说怪谁,似乎又只能怪天道轮回世事无常,肮脏的世道不可避免,尘埃不可不沾,如今两王相争,互为犄角,反倒互相安全。
小皇帝还需要时间养足羽翼。
邵郁不禁半丝庆幸,或许,她还可隐于暗处徐徐图之,为三哥补偿一二。
满腹伤怀来不及梳理一二,就听湘安王再次语出惊人。
“还好小皇帝很是清楚我前后说法不一致,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了一个你罢了。便索性烫手山芋丢给我。还讲我若是能将两个贵女的宗亲顺利安抚好,不叫他头疼三番两头有人找他去闹,赐妾的事就永不再提。王妃,帮我可好?我们一起演一出牵丝戏?就是那种用着红绳牵在一起的傀儡戏,我们搞出双簧?”
邵郁:“......”
她很想按着湘安王额头看看人发烧有无,然后讥讽一番,事实她也这么做了。
“王爷,您没事儿么?确认没疯?用我这张脸,大摇大摆牵着人去明目张胆打宗亲的脸,您以后要不要在朝堂混了?如何立足于皇室之中?这不光是烫手山芋,已经是将王爷的面皮置于炮烙之上了。”
小皇帝小小年纪,当真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