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受的痛苦不会比你更少,可我绝不会允许我变成你这样的人。”
她不想再同她争辩了,“我要见晏明之,我要见晏明之,我要亲口同他说一些事,你让他来见我。”
她这样不断地重复着,身形忽而晃了晃,吐出了一口血来。
冯眉瑾又举起了她手中的灯笼,让她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一口血,确是黑红的,像是已经在她身体之外沉淀了许久。
她的心瞬间便恐慌了起来,她知道这血的颜色意味着什么。她用这种方式,搬走了许多压在她生命中拦路的“石头”。
眼眶瞬间便红起来,这是因为她内心的惧怕,“你给我吃了什么?”
冯眉瑾不回答,她上前去,一脚踢翻了她眼前的饭食。饭碗咕噜噜地滚动起来,倾倒了食物,自己却晃晃悠悠地停住了。
“这里面没有毒药。”冯眉瑾终于开了口,像是怕她不相信,还取下了发髻之上的一根银簪,放进了汤水与饭食之中。
取出来,烛光下看,仍然是锃亮的。
“那我……”她死死地盯着她,怕她在自己人世的最后,也还是听不到一句实话。
“你是中了毒。今日之前的分量就已经足够,所以就不用浪费这些‘好东西’了。”
冯眉瑾没有再卖关子,“我不知道你从前给我下的是什么毒药,这些药是将军交给我,令我放到你的饭食里的。”
刘积莹往后退了数步,语气中充满着不可置信,“不……不可能……”
冯眉瑾便更进一步,“不可能?是什么不可能?是将军不可能给我这些毒药,还是我不会将这些毒药喂给你吃?”
“对待小人,不必用君子的手段。如今见你走到这一步,我觉得十分快意。”
不知是毒药,还是惧怕,刘积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更加用力地往前走,握住了冰凉的栏杆,她想见的人,也心硬如铁。
“我要见晏明之……我要见他……我对他是真心的,真心的……”
不属于长安的少女离开长安,心里却仍然装着那个可堪为长安繁华锦绣最好注脚的少年。
那一日马球场上的少年,衣摆上绣着几朵红芍药,花开的时节,她便日日都往发上簪一朵。
对着新花与旧花,日日都数着她及笄的日子。那时候的刘寤,是打过晏家的主意的。
她看出了父亲的打算,那也是她长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日,觉得自己的父亲也没有那么糟糕的一天。
但是她的父亲还是太糟糕了,她不能坐以待毙下去。她能够顺从他的,只有她也想要做的那些事。
晏家出事的那一年,她也不过十三岁而已,其实距离她第一次遇见他并没有过去多久。
父亲很快地折变了心意,立誓要利用用他手上这唯一的一个嫡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而她也加速了自己招兵买马,训练兵士的速度。
她那时甚至有些幼稚的想,若是她带着她手下的那支还不成型的士兵投奔了太原晏氏,能不能得到他的青睐。
让他知道,她比高世如,比所有那些曾经在帐篷之中嘲笑她的世家贵女都好得多。
但是她当然没有做,她是不会自寻死路的。她是没有那样真心么?
不,她给自己找着理由,她不曾离开濮阳,不曾离开东郡,都是为了她那可怜的母亲。
分明是自己找的理由,以掩盖自己的懦弱与无能,她明知错不在她,却日复一日地憎恶起了她的母亲。
她一直都在等,等到后来晏家在她心上人的带领之下东山再起,她手里也有了一支有些能力的军队。
可是她却骤然发觉,他早已经不需要她,不需要其他的任何力量了。
她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没法接受他最终娶了梁帝的妃子为妻,她不肯相信他们是彼此爱慕的。
可是没有别的解释了。他有如今的权位,不必勉强自己娶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根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