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岳山川想,但愿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记仇,所以无忧无虑。

客厅门“吱呀”一声响。陈留芳疲惫的身影从门缝里挤进来,随手把包扔到沙发上,顺带还有那件男士夹克。

“妈,还是没找到我爸?”

“烧烤摊、夜排档都去看了,没人。也给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打过电话,都说没看见他。”

陈留芳把围巾一圈一圈绕开,嘴角抽动,“败家玩意儿,死得越远越好,结婚二十年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妈……”甄稚泄气地搁下筷子。

“芳姨,您吃过饭了吗?”岳山川起身,“锅里还有面条。”

陈留芳摆摆手:“你们吃,我没胃口。我们家的破事一箩筐,真是让你们娘俩见笑了……”

甄稚看着母亲魂不守舍地往卧室走。经过偏厅,窗边挂着的那只昏昏欲睡的八哥被惊醒,念紧箍咒般重复着:“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该教它说点儿别的话。”岳山川说。

“锅里还有面条是吗?你帮我再盛一碗。”甄稚忽然说,“我大概猜到我爸在哪儿了。”

两人迈进小别院时,晚风送来一阵花香。今年春天升温快,不过才三月,紫玉兰已零星地开了几朵。

小客厅里亮着灯,甄稚远远地看见两个男人围着桌子在喝酒。

甄青松平日里烟酒都沾,白酒要喝五粮液,抽烟只抽软中华,应酬时另说。甄稚曾一度靠着观察家里的烟酒,来判断红叶服装厂的生意到底如何。

她拽住岳山川的胳膊,一级一级跳上台阶。桌上摆着一碟油炸花生米,还有几瓶牛栏山白牛二,已经空了大半。父亲和三伯喝得二麻,脸颊酡红。

三伯还清醒些,见有人来,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把桌上一个本子卷起来塞进衣兜里。

甄稚眼睛尖,看见那是一本病历,右上角印着市人民医院的字样。

她心里猛然一沉,想起寒假时无意在医院窥见的那一幕。

人世间,各有各的烦恼忧愁。人到中年,失意都要借着酒劲才说得出口。

“爸,吃面。”她只是这样说。

甄青松一愣,看着女儿手里那碗热气微弱的面条。汤里浮着薄薄的油星子,小油菜已经泡得软烂,面条也黏糊在一起。他拿筷子翻动几下,碗底露出一个荷包蛋。

他想起什么,搁下筷子叹道:“你妈妈今天早上嘱咐我买鸡蛋回家,我给忘了……”

“别瞎担心,爸炒股有内部消息,这一次只是失误……”甄青松拉过女儿的手。那只小手上长着越冬的冻疮,摸起来像是遭虫害的石榴树干上凸起的树疤。

“我保证,下一次绝对能翻倍赚回来不,三倍,五倍地赚回来!爸到时候带你去王府井买新衣服,买能打电话的手机,好不好?”

但甄稚只是默默地把手抽回来,缩进袖子里。

“林家已经不给红叶订单了,是不是?”她冷淡地说,“大货质量和样品完全是两个档次,林爷爷念着旧情没跟我爷爷说,还是签了货。上次去天津,我在林家的仓库看见了,比动物园批发市场的衣服还不如。”

甄青松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讪讪地搭到桌边。

“小孩子懂什么?读了几年书就以为比你老爹厉害了?”他自觉面上无光,语气生硬,“这几年实体生意不好做,周边厂区每个月都有新的制衣厂建起来,跟我们抢生意。我要不压缩些成本,那么多工人的工资怎么发?用你的零花钱发吗?”

“我是不懂,我也没您厉害。”甄稚不卑不亢地看着他,“我只知道,自从您接手了红叶,爷爷和我妈没有一天顺心过。”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甄稚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立刻烧起来。但她心里有股气,哪怕眼圈热得马上就要涌出泪,她硬是憋着没哭,盯着气急败坏的父亲。

甄青闲起身要拦他,被他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