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也是极轻地笑了一下,心里竟是有些忐忑。但是他从不将情绪在外人面前显露,他走过去,抬手微微掀起那宽大披风的兜帽,一张和他几近相同的容颜在昏暗的阴影中显露出来,赵政还要往后摘的时候,嬴政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小心被人看见,大王。”

赵政望着那双浅浅淡淡的眼睛,细长轻盈的眼睫,英气却不至侵略的剑眉,每一个细节都看了一遍烙进心里,明明是他自己的模样,却有种说不上来的俊美和稳重。赵政忽然就踮起脚,在兜帽遮掩下蜻蜓点水般在那温润的唇上吻了一下。

细腻,柔软,温热,一触即逝。嬴政半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大概是料到了,又像是没料到,他看微微低头看着赵政,这少年也毫不退避地看着他。

嬴政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赵政的下颌,轻轻摩挲了几下,低头回以一吻。仿佛是刻意捉弄,他也是一碰就离开了,不无狡诈地朝赵政眨了下眼,轻声道:“有什么事进去说?”

赵政被他这样的“报复”弄得懊恼,但是却尝到美妙趣味,眼神微动,轻轻握住嬴政的手,“我带先生进去。”

他另一只手将兜帽往下遮了遮,带着嬴政往里走。

院子里,白起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王贲则神色古怪,一边提防白起,一边偷偷瞧着自家大王。

王贲看着那个奇怪又熟悉的黑色披风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而且他们俩刚在在帽子底下偷偷摸摸干什么?!不会是大王移情别恋了吧?!

赵政上了二楼,送嬴政进入房间,转而请跟来的白起去隔壁的房间,然后把王贲赶到三楼去。王贲对这种不公的待遇大为懊恼,但是被白起从面具底下看了一眼后,立刻脚底生风一口气蹿上了书房。

赵政推开门,那是之前被嬴政封了的打斗的房间,前几日收拾了一遍,已经看不出什么大的痕迹,特意给白起暂住。

“大将军请。”

白起抱拳行了一礼,抬手道:“没有王上请臣子先入的规矩,大王请。”

赵政微微点头,走了进去,和白起一同在窗边坐下。旁边有早已备好的酒具,赵政给白起倒了一盏:“晚辈赵政,这里是韩国国都新郑,具体状况,大将军应该已经听先生说过了。”

白起接了酒:“大王折煞白某。”

在换这身体之前的几次见面中,嬴政已经将事情和白起仔细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包括嬴政自己的身份。毕竟这种超乎常人想象的事情,撒一个谎要用更多谎去圆,嬴政没有那个心思,他也不屑于隐瞒。

白起心中有数,对于一些赵政还不知道的事情,嬴政曾请他帮忙隐瞒,因此听见赵政喊嬴政先生,白起也没多说什么。人活一世,回头去看的时候,总会能悟出一些曾经执迷不悟的道理。这两个人你追我逐的,有些事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就好,外人插手不得。

“知道大王如今身陷险境,白某定当护送大王平安回到秦国。”

赵政微微一笑:“看过将军的行兵布阵,出神入化,赵政一直神往不已。秦国百年之计,东出大业,才是晚辈想要托付给大将军的,区区我一人性命,算不得什么。”

白起握着酒盏,气息有一瞬的凝滞。当初昭襄王疑心他有反心,故而杜邮赐剑,一生戎马半生鸿业,皆成身后旧事。他一心为了秦国大计,可昭襄王却要他只忠于王一人。王要他伐邯郸,他一再言明天时地利人和大势已去,硬求不得。可是秦王不允啊,所以只能在出兵和赐死之间抉择。

他选择了前者,仍旧没能逃过兔死狗烹的命运。

如今这少年秦王,却说,秦国大业,重过王之性命。天下苍生何其多,王侯将相何其多,有几人能说出这种话来?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作为君王能有这样的眼界,已经是少见。

良久,白起低声道:“秦国有王上这样的明主,六国焉能不是掌中物?大王即便没有我,也一样霸业可成啊。”

“有了大将军,才更成龙虎之势。”赵政举起酒盏